步翀腾地红了脸，呆立于房中，不知如何是好。 阿弗偷眼看了步翀，满心都是对佛祖、夫人的感谢，感谢佛祖给了自己这么好的运气，感谢夫人给了这么好的机会！阿弗行礼，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上前道：“奴婢为大郎君宽衣。” 意料之外的结局发生了，步翀大叫一声后，落荒而逃！阿弗惊愕得不能自己。 事情很快被汇报到主母面前，步青云夫妻怀疑阿弗身上有暗疾，吓着儿子了。然而，给她验身的老妪信誓旦旦地表示：绝无此事！ 步青云夫妻忧愁起来，莫非儿子有什么不为人知、与众不同的癖好？ 此时，步翀睡在书房里，忧郁地想：我得和元夕说清楚才行，是阿弗自己脱衣服的，与我不相干！ 所有人中最高兴的当数木兰，送上门都没人要，看你怎么生庶长子！ 翌日一早，步青云仿佛不知昨晚的事，和颜悦色地问：“阿翀，你可有喜欢的人？” 瞬间红了脸，步翀垂目羞涩道：“有的，是元夕。” 步青云暗笑，“她还太小。我问的是你喜欢哪个婢女做通房？” 步翀一惊，“谢父亲关爱，阿翀不要通房。” “你讨厌阿弗？听说你昨晚撇下她独宿，让她颜面尽失啊！” “阿翀，阿翀见她忽然把衣裳脱了，吓了一跳，想到非礼勿视，所以就赶紧走了。” 原来是这样！步青云哈哈大笑，笑完后发现之前对长子管得严格，已变成书呆子，心里琢磨起来。 当日晚上，步翀收到春宫图一本，看了一眼后，惊慌地合上，疑惑：父亲是要做什么？ 步翀虽有时略显迂腐，但却是个君子，能主动对元夕坦白一切。过了几日再见面时说道：“我知道元夕不喜欢通房、侍妾，但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只能养在院子里。我发誓，没有别人一起在的话，不和她呆在一间屋。” 元夕知道，这已是最好的办法；否则，定个忤逆的罪名可吃不消！元夕心里难过又感动。 此时李三郎和谢流各自已有通房，李三郎向步翀传授经验：不过是个婢女，只要记住不能让她生出子女来就行。等正妻过门，或配、或卖、或送，打发掉就是。谢流表示不赞同，相好一场，怎么能随意打发掉？步翀谁也不听，一心守诺。 阿弗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为一个笑话。被人嘲笑：“给了梯子，都爬不上去！定是有什么暗疾！” 唯有步翀同情她的境遇，为此训斥过多嘴的婢女。阿弗感激之余，对步翀真心产生迷恋。但是，阿弗的家人听多了这些，便埋怨她白长了一张漂亮脸，无用。阿弗感到委屈，却不怪步翀，莫名对元夕产生敌意。 元夕闷闷不乐，张氏从陆氏口中猜测到原委后，劝解说：“谁家不是三妻四妾？早晚都会有，只要不在你前面生下庶子女，就是个规矩人家。” 元夕腹诽，说得轻松！当年绿菊，陈锦如的事都忘了？绿菊生下的儿子周浩，就愿意养了？ 张氏见她始终神色惫怠，担心病了，提议出门散心。“元夕，城南无相寺香火灵验，风景也好，不如你去逛逛？小小年纪总忙着铺子有什么劲？” 元夕听见城南无相寺，心中一震，莫非是前生遇见道安大师的无相寺？二百年了，没消失在滚滚红尘中？元夕决定前往，一探究竟。张氏打算陪着一起去，被元夕一句话打消念头。“母亲不在家坐镇，打算让二姨娘升任二夫人管家？” 初冬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薄雾还笼罩着大地。 元夕带着仆婢，前往无相寺。行至城门口，遇见崔先生和谢县令一家，说是去无相寺接一位亲戚。 元夕惊喜：“真巧！我母亲不放心我一人前往，如今熟人同行，大善！” 直到这一日，元夕才知道谢县令的妻子，娘家姓崔，与崔先生有些亲戚关系。 谢崔氏与其夫感情甚笃，生有六子二女，夭折一子。五子中，前面四个大的都聪明伶俐，读书做文章也是一点就通，唯有幺子谢流蠢笨无比，一本千字文学了三年。 谢崔氏曾对谢县令说：“你我都是聪慧之人，孩子们也如此，唯有谢流极笨！要不是长得像你，真以为被接生的人换子了！” 谢县令笑过后，叹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如今这世道，蠢笨些反而不会惹祸！” 崔氏知道他看酷吏横行，所以冷了心。也点头称是，不再对谢流逼着读书，只求将来能自给自足、为人正派就好。 今日崔氏见了元夕，知道是谢流口中常提起的元夕妹妹，其人早慧，为人务实，也一心交好，希望将来能帮着些谢流。大家都想交好，事情就好办，到无相寺时，二人已很亲密了！ ****** 二百年过去，无相寺的大部分殿房还存在，只是陈旧许多。里面的和尚大概只想普度众生，没时间打扫卫生，门窗上积满厚厚的尘土。 元夕呆呆地想：这风儿扬起的灰尘里，是否有当年的尘埃？这棵大树是否当年的见过我…… 此间的知客僧有着方外之人的清高，将各人引到自己的房前，就悄然走了。 元夕看看客院，已是后建的，不复旧时模样，不觉黯然落泪。 藏云不知主人为何郁郁寡欢，开解道：“虽是冬日，可后山景色甚佳，大娘子去瞧上一眼，也不枉此行！” 元夕想：枯坐落泪也是痛苦，不如去看看有什么变化。遂带了流云、藏云一起去赏景。 无相寺后山，有一座白塔。虽历经两百多年，铃声依旧清脆。山鸟在树林间疾速飞驰，忽而落在树梢，忽而落在白塔上。 元夕看得心驰神往，要是我和阿凝当初转世为一双鸟儿，朝夕相伴，也不会落入眼前的困境，手足无措。 这时塔上的风铃被山岚吹动，发出欢快的声响，几只鸟儿被惊动，飞快地掠起，奔向密林深处。 忽然，不远处传来崔先生的声音：“当一辈子和尚？不回家了？” 四顾无人，元夕诧异，不会是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