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羞恼之余,还是被感动了,叫人去拿茶水给史诚。转身对元夕说:“要是他未婚之时,奴婢肯定生死相随。可如今这情形,是不行的。奴婢不信他心里没有胡妻,而奴婢善妒,见不得他一心两用。” 元夕听了这话,极为感慨,次日就去县衙,改流云奴籍为平民,这是后话。 此时,元夕左右为难,史诚除了有想娶小老婆的心思之外,还真是个讲义气的大好人。 凝之含笑走入人群,与史诚相和,二人载歌载舞,将气氛推向高潮。 时下民风开放,上到王公贵族,下至寻常百姓都喜好歌舞,坊中巡夜的人也不想上班了,摆摊的小贩也不想买东西了,满街的人牵手,踏歌而舞。愕然中,元夕被凝之拉入人群,一张张笑脸渐渐让她心头的担忧散去,今朝有酒今朝醉,再说吧!是夜,史诚住在元夕家。 次日一早,为二人送行。元夕继续唠叨:命重要哈,千万小心。 二人走后,元夕带流云去销奴籍,顺便把才买的永乐坊大宅给备个案;又和伏烈亓一起到永乐坊看房子,决定修缮工程怎么做。 忙碌中,一天过去。晚上,她倚在床头对流云叹道:“也不知他们到哪了,真是担心啊!其实史诚真是个不错的,可惜相逢太晚!” 流云淡淡道:“奴婢有自知,哪里能配得上史郎君?娘子但且宽心,他不会再来了。” “为何?” “昨夜,奴婢与史郎已共度良宵。想来,他已得偿夙愿,不会再来了。” 瞬间,元夕被雷得外焦里嫩,这算什么?一夜情?看流云的样子还挺淡定,究竟什么想法? 流云沉静地继续说道:“娘子聪明,肯定看出来奴婢喜欢史郎了吧。奴婢想好了,若是有孕,生下来和奴婢姓,与史家不相干。” 这一刻,元夕不知是该夸她有骨气,还是骂她够傻!已是无话可说。 心事沉重的元夕很晚才睡着,一大早被“咚咚”街鼓震醒,气呼呼道:“真是不得安生!” 床前,藏云嗫喏道:“奴婢犯错了,忘记告诉娘子,今日早上田家娘子和柳家娘子要来访。” 元夕跳起来,“啊?不好,还没定菜单呢,赶紧给我梳洗。” 时间回到一个多月前,田九和柳五好几个月没见过元夕,便去食肆打听,这才知道是出门远游。二人心中艳羡,以为回江南游玩了。 前些日子,田九偶然从祖父田归道口中得知真相:元夕娘子去黑沙城了,回来后被封四品女官。 田九本是良善之人,自己掐了对崔七的心思,听了这事情,更觉得这二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激动得夜不能眠,想到元夕去过突厥南庭,实在是一番惊人历险!其中不知有多少传奇经历,不为外人所知,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火速通知柳五,二人一拍即合,当下一起送了帖子,言明次日拜访。 田九接到柳五,便直奔永宁坊,二人在独乐居门口下车。 元夕笑迎,“对不住,我去北国之前不大方便张扬,所以谁也没告诉。” 二人赞同地点头,“事关重大,确实不能说。” 三人携手进后院厢房坐定。元夕知二人是来听说书的,当下隐去假投敌和流血事件那两段,绘声绘色地讲了凝之如何放药迷倒突厥看守,流云如何放火烧帐篷,众人路上如何狼狈等等。 二人听得心驰神往。 田九道:“外面有人说阿姊是巧言令色之徒,所以得了女官之位,我就是不信的。” 柳五道:“还有人败坏阿姊名声,妹妹也是不信的!” 元夕奇道:“啊?我才回来就名震长安了?” 田九道:“先前妹妹参加秋宴,听人说:不知哪来的乡野村姑,装神弄鬼得了圣人喜欢,一下子成了四品女官。又有人说:虚衔而已,肯定是个粗鄙之人。妹妹后来听祖父说起,才知道这位四品女官是元夕阿姊啊!” 元夕心想,大概武则天也不愿宣传自己去过黑沙城,况且身为女子落入突厥人之手,只能产生不好的联想,还是越低调越正确。便小嫩手一挥,大气地说道:“不遭人妒是庸才!可见,我是个有两分才的人,值得庆贺,回头我们一起饮些酒吧!” 原本担心元夕的田、柳二人掩面笑个不停。 这一日,席间备下的是桂花酒,三人兴致太高,喝到酩酊大醉。 月末,默啜见狄仁杰来势汹汹,士气很足,便杀光掠夺的赵、定等州男女万余人,往漠北而去。唐军沙吒忠义等作为前军,畏惧突厥,引兵后随,不敢追击。狄仁杰后至,亲自带领十万兵追击,却没能追上。 默啜回到漠北,已拥兵四十万,据地万里,四周的西、北胡夷皆归附于他。默啜更加自傲,瞧不起唐、看不起周,不就是地盘大点吗?实则外强中干,假以时日,天下还不知是谁的! 十一月初,凝之等人回来。 元夕见人都在,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直说要去烧香拜佛。 凝之笑道:“好啊,看你一直忙着,还没带你去过靖善坊的大兴善寺呢!” 元夕想,枉自在长安住了一年多,没去过这些名胜怎么行?趁着天还不大冷,明日就去吧! 元夕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一早起来,准备停当就出发。 二人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上门。 看门的部曲回答:“我家娘子去大兴善寺了,郎君改日再来吧!” “且慢!我不找你家娘子。流云在吗?” 看门的部曲想了想,觉得这位郎君与自家主人交好,当下也不隐瞒,“流云?在吧。仆去看看。” 流云确实在家,只因元夕怕她真怀孕了,一直不让她走动,说是等上两个月确诊再说。 流云听说史诚要见她,犹豫片刻,决定去做个了断。 史诚不知流云的打算,兀自以为抱得美人归就在眼前,傻笑着凑上前道:“流云,我去了这么久,你可曾记挂?” 流云冷脸道:“史郎君要见奴婢就是问这个?好,奴婢告诉您,奴婢不曾记挂,今后郎君也勿以流云为念。郎君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