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前，王十一拉着元夕的手，笑道：“阿姊，改日妹妹下帖，阿姊一定要来啊！” 元夕有些受宠若惊，点头应下，眼角瞥见流云神色凝重地过来，便道：“妹妹相邀，岂能不去？改日我也请你和柳五娘一块到我家里逛逛。” 王十一还要再说，元夕道：“哎呀，我得去问问柳五妹妹，是不是最近要回长安？” 王十一松开元夕，“好，那就一言为定！” 王十一离去，元夕急忙问流云：“出什么事了？” 流云沉着脸低声道：“朝云大概活不了了。” 元夕一惊，田家可不是刻薄的人家，怎么会为条裙子打死朝云？肯定是坐下不可饶恕的事情了！ 元夕去向王氏和田九告辞，见二人显然心事重重，却不愿说，便不多问，道别后离去。 元夕上了马车，坐定。 流云说道：“奴婢先去找田九娘子，她不在以前的院子，也不在那间耳房，奴婢转了一圈没见着。路过柴房，听门口看守的仆妇正在议论：不要脸的贱婢，就该打死才是！奴婢好奇是谁犯了大错？正巧田家三娘子过来，叫人开门问话，奴婢就听了一听。可惜太远，只听见几句。” “快快快！说重点！” “是朝云，有孕了！” 呃？奸夫是杜钦，也不至于要送命呀！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还扯上公主什么的。娘子，您说这事怎么回事？公主能让朝云有孕？” 元夕呆住，怎么也不能把公主和朝云联系到一处。 “对了，奴婢后来瞧见田九娘子和她母亲从正院里出来，脸色很不好。二人站在路口，也不说话，害得奴婢都没法回来复命。”元夕觉得问题严重，肯定是出大事，惹上权贵了！ 回到家，适逢凝之次日沐休，早早回来。 元夕把朝云的事当成奇闻说给他听，揣测道：“东都就这么几位公主，不知会是谁？居然派了朝云做奸细，啧啧啧！还是自幼就做奸细的，十多年都不曾露馅，好本领！你说田家是不是有什么前朝宝藏之类的，要不怎么会派奸细混入他家？” 元夕前世武侠小说看得多，大凡主角必有奇遇，不是落入崖底得秘笈宝藏，就是得遇奇人送上秘笈宝藏。 凝之觉得元夕的奇思妙想十分有趣，哈哈大笑了一阵子，说道：“不可能！我在他家住过几年，虽不是穷的，却也绝非豪富之家。” “人家这是低调！” 凝之大笑不止，见元夕开始撇嘴，才忍住笑，说道：“我看那公主极为可疑。先帝有四名公主：宣城公主被禁锢，义阳公主薨，安定思公主早夭，只余太平公主。太宗皇帝有二十多位公主，除去早夭、已薨的，也就三、五位了不得了。然在东都居住的，就只有千金公主了。” 元夕惊愕，半晌轻轻挤出五个字：“莫非是太平？” “她养了不少面首，在东都、长安都是众人皆知的，不知是不是与杜钦有好上了。婢女肚子里的胎儿，不管是谁的，但她怕是拿此事要挟九娘子，以求活命和富贵！要知道，不是每家都像张家，不要脸皮子的。”凝之说的张家，指的是张易之兄弟。 元夕默然，太平公主最受武则天宠爱，如果此事与其相关，不知田九娘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令人担忧的田九娘留在了娘家暂时不归，王氏忧愁道：“我的儿，当初这杜二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见他立志不中明经就不娶，以为多有志气，谁料是这么个东西！” 田九娘怔怔地似乎充耳不闻。其父问道：“那个婢女发落了？” “没呢。妾以为，眼下她还不能死，留着明日去杜家做个人证。” 其父想了又想，“也好。” 第二天一早，田九娘的父母兄弟和嫂子，带着仆妇来到杜二郎家。 杜母见昨晚儿妇未归，以为田九在娘家哭诉，知道来者不善，也不担心，叫大儿妇先去待客，自己又歇会儿才出来。 田九娘一大家子生气了，对田九的长嫂没有无礼，却也没有好脸，做嫂子的也怕君姑，只好强撑着陪笑。 杜母扶着婢女进客厅，立刻被田王氏冷笑着说道：“这么小的宅院走上这许久，亲家母身体不适么？有病得治啊！”一句话，慢悠悠地从田王氏的嘴里吐出，有着说不出的讥讽。 杜母一呆，一张脸涨成紫赤色，嘟囔着说不出话来。 田三郎行了个礼，说道：“杜老夫人，可否屏退左右？” 杜母认为找到报仇机会，大义凛然道：“我杜家，无事不可对人言！” 田家众人不禁嗤笑，田三郎看了父母的眼色，说道：“既如此，晚辈就直言不讳了！老夫人可知我那妹夫，近来和谁人来往密切，乐不思蜀么？” 杜母泰然道：“他自是与一起参加铨选的同窗们多有来往。” 田三郎见妹妹的乳母已抱了枕头过来，心中大定，问道：“老夫人可识得此物？” 杜母眯着老花眼一看，乳母怀里不就是只枕头吗？不过就是华贵了点。——她神色不变。 田三郎见她不识货，拿过枕头，送到杜母面前，让她细看，口中说道：“杜老夫人，您看这镶金嵌玉的金宝神枕应当出自何处？” 杜母一惊，眼前这金玉交辉、华美不可方物的枕头，就是金宝神枕？应为皇室所有啊？为何出现在这里？ 田三郎命人带上朝云，“说，把昨天招认的再说一遍。” 朝云是田家的家生子，如今已带累父母兄弟姊妹被关了起来，不知会如何发落，心下着慌。 她趴在地上，狼狈地说道：“奴，奴婢招认。是奴婢发现了枕头极为精贵，来路可疑，故意藏起来，姑爷说，只要不说出来，就让奴婢生下庶长子，当姨娘，料想娘子与奴婢自幼相处，不会不同意。奴婢出门替九娘子送信回娘家，看见的姑爷进了公主府。饶命啊！饶了奴婢一家老小吧！”朝云“砰砰”地磕头，只几下便红肿了，随即被田家仆妇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