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元夕出来，终于揣测出是怎么回事，便道：“我先去沐浴，回头告诉你怎么回事。”睨见元夕神色略缓，便知猜中，顿时舒了口气。 元夕仍不答话，往床上一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凝之沐浴后回屋，轻轻躺在元夕身边，低声道：“和李隆基是围猎时认识的，实属我刻意为之。他虽是临淄王，实则每天提心吊胆，要不然怎会这么多年只有两个儿子？” 元夕不禁好奇，转身看凝之，又觉得不妥，闭目佯睡。 “长子李嗣直为侧室刘氏所生，次子李嗣谦为歌舞伎出身的赵氏所生。”凝之看见元夕睫毛抖动，心里暗笑，接着说道：“临淄王喜好歌舞，赵氏能投其所好，是府中最得宠的；剩下便是皇甫氏、刘氏也能搏得一些宠爱。唉——，也就是原配王氏可怜了。” 凝之深谙元夕，最后一句话瞬间点燃她的心，随即火势汹涌。“好好的，她怎么就不能生养？我总觉得古怪！就冲着岳父当掉衣裳，换钱做寿面，也不能待人家女儿不好。” “就是！”…… 很快，二人和好。 七月，回到长安的凝之进了万骑做左统领，一家子照旧住在独乐居。 是日，凝之沐休，一家子去西市买买买。元夕牵着阿幸，凝之抱着小阿陵，四人吃饱喝足从清平乐出来。忽听一女子诧异的声音：“咦？——元夕？” 元夕看过去，不由呆住，“你？你……” 女子高挑修长，肤色微黑，双目明亮有神，一身黄色胡服，腰间悬着把短剑，整个人散发着勃勃英气。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惊喜道：“元夕，真是你？意外！太意外了！” 元夕一脸的不可置信，“灵……歌？” “没错！怎么样？我穿古装也好看吧，可惜这里流行双下巴胖美人，我这样的又不吃香了！” 元夕警惕地看看四周，对凝之耳语道：“这是我在药铺时的好友灵歌，不知怎么会来这里的。”随后赶紧把人拽进马车，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大庭广众之下也敢乱说！” “呵呵，太兴奋，没刹住车！你怎么在这里？刚才那人是你丈夫？长得不错呀，赞一个，你有艳福！” 元夕“啪”地拍下灵歌伸出的大拇指，严肃道：“先说你自己，好好的怎么会到这里？” 灵歌仍笑着，神色却黯淡下去，“我，我上班的时候突然心脏不舒服，之后，就飘在半空看自己的肉身了。” “——怎么会这样？” “大概是之前加班有点多，后来又感冒所致。” 元夕不禁怜悯又悲哀。“你现在住哪？” “我？呵呵，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好像这辈子是孤儿吧！” “走，跟我回家！” 独乐居自此多了位灵歌娘子。 景龙四年六月二日，韦后与安乐公主毒杀中宗于神龙殿，李显暴毙，时年五十五。 韦后密不发丧，次日始召诸宰相入禁中，征诸府兵五万人驻京城，自总朝政，相王为太子太师。五日，皇太子重茂即立温王李重茂，改元唐隆，是为少帝。韦后临朝摄政，谋效武后所为。 凝之开始变得忙碌，时常不沾家。元夕知道定与前次去潞州见李隆基有关，便不多问，只在心里默默担心。 相王之子临淄王隆基与太平公主合谋，起兵杀韦后、安乐公主、武延秀、上官婉儿等。废少帝。相王即位，是为睿宗，在李成器的坚决辞让下，李隆基为太子。先天元年七月，睿宗禅让于太子，李隆基登基为帝。 元夕不太清楚玄凝之在其中参与多少，但灵歌的一番话让她大吃一惊。“元夕，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对不起。……我是来这里执行命令的平行空间穿越者。” “什，什么？你……开玩笑！” 灵歌歉然一笑，“不是开玩笑。我接受上司的命令来帮李重俊当皇帝，不知是哪里出错，到达的时候李重俊早已死了一年多。” 元夕惊愕到不知该问什么，“你，怎么会这样？你能回去吗？” 灵歌茫然道：“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再或许要死在这里。所以，这一回我帮了李隆基，希望将来至少能不缺吃不缺喝，在这儿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元夕沉默。 就在元夕为灵歌操心将来的时候，宫里来了宣旨的内侍。宣灵歌为女官，入宫觐见。 元夕感到灵歌郁郁不乐，料定有事，却无法阻止天子的命令。 灵歌回来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一身出家人的装束。元夕大惊，“好好的，这是出了什么事？” 灵歌爽朗笑道：“没事儿，我去当主持了。” 元夕隐约猜到了一些，却无可奈何。 如此过了一年，灵歌忽然喜中带忧地来告辞，说是联系上，能回去了。 这是永不相见的分离，元夕和灵歌一样，欢喜中带着别离的忧伤。 鉴于立下大功，凝之后来被封王封地，元夕做了王妃，一家人搬到封地生活。凝之与元夕把事情都交给阿幸兄弟，二人不问世事，专心研习修仙之道，一甲子后成了半仙，从此不知所踪。 阿幸兄弟虽未能成仙，但也有小成，均活到百余岁。 不知又过了多少岁月，地府来了一对璧人，二人相携而行。牛头见了不禁怔住，片刻后指着女子结结巴巴道：“元，元夕？元夕妹妹……” “谢流？嘻嘻，你还是做谢流的时候样子好看。” 元夕在此，男子自然是凝之了。“元夕，咱们只是来旧地重游，看过了，就回去吧。” 二人正要离开，忽听有人道：“是元夕啊，你们夫妻二人终于修成仙体了？” 阎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嘻嘻，我们不受轮回之苦，不用再看你脸色了。” 阎王一怔，哈哈一笑也不解释。说了几句话，玄凝之催促道：“元夕，这里阴寒之气太盛，咱们回去吧。”元夕没遇见孟婆，有些失落，点点头向老熟人告别后随凝之离去。 这一去，天上地下便没有人再见过这一对夫妻。直到有一天，灵歌在另一个空间的人流中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手牵手走在一起。 灵歌失口叫道：“元夕？” 一双璧人诧异地转头，循声盯着灵歌。 灵歌看见一双梨涡在那女子的唇边缓缓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