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双喜正做着小饼,听到敲门声跑去应门。
门口停着一顶暖轿,轿子旁站着一个打扮体面的丫鬟。那丫鬟趾高气扬问:“你们家主人在不在?”
双喜看不惯她这副模样,但看得出她是大家的丫鬟,因此也不好发作只能说:“轿中是哪位?我去通报。”
“我们小姐是礼部尚书的千金。”
“请你们稍等。”双喜说着又关上门,在书房找到沐秋水。
沐秋水得了双喜的通报心下疑惑,她和旁人素无往来,杜婉儿怎么会直接来找自己。她不愿意见到这人,于是让双喜替她闭门谢客。
哪知听了双喜的转述,那轿帘后头伸出一节白玉一般的手臂撩开帘子,露出一张好看精致的脸来说:“那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着人。”
杜婉儿说着就对丫鬟使眼色,丫鬟得了令上去就把双喜推开,又请自家主子进去。双喜气得上去就要拦。
沐秋水听着外头吵吵嚷嚷正觉得心烦,屋里的门“嘭”一声就被推开,双喜尚来不及挡就被推开在一旁。杜婉儿穿着浅绿百褶裙,跨过门槛走进来,环顾一圈屋子最后视线定格在沐秋水的身上。
沐秋水僵在那里没有说话,她能一眼认出杜婉儿,杜婉儿是不是也亦然?
好在对方似乎并未多想,只是不屑地打量她一番,嗤之以鼻地说了句“我当什么人物,素得很”。
“小姐”双喜在一旁手足无措,眼见是被这嚣张跋扈的阵仗吓坏了。
“你出去,我有话同她说。”杜婉儿白了双喜一眼道。双喜担心沐秋水吃亏,于是拿眼去看她,后者朝她点点头,如此她便只好忐忐忑忑地往外走。
“你去把门关上。”杜婉儿又命令自己的丫鬟,随后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左看右看最后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摆出一副主人的态度说:“我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杜”
“杜婉儿,我刚才听说了。”沐秋水站在一旁不卑不亢地说。
杜婉儿举起袖子掩了掩面道:“你知不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见对方冷漠地样子,她皱起眉不悦地说:“喂,我在和你说话!”
“有话直说,我不猜。”
杜婉儿吃瘪,愤愤然道:“我来就是告诉你,不许你再缠着顾长溪。”
沐秋水非常讨厌她的做派,有意逆她而来,因此冷笑一声说:“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缠着我?”
“胡说,”杜婉儿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他会缠着你不放?”
她厌恶道:“杜小姐,青天白日的,你莫不是在家闲得慌来找人拌嘴吵架的?恕我不能奉陪。”
杜婉儿说:“你不用摆清高样,别当我不知道,你和太史阶也有一腿。身为女子这样不检点,顾郎就是把你当个玩物,你别蹬鼻子上脸。顾郎和我就要成亲了,你有多远就避多远。”
沐秋水冷笑道:“顾家长子刚去不久,就算要成亲也得等一年,你这样舔着脸急不可耐要嫁人,可真不像世家作风。”
“放肆,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离了你母家你就什么都不是,我管你是谁。”
“岂有此理!”杜婉儿“嚯”地站起怒目而睁,上前几步就要动手,这时书房的门却被推开,顾长溪竟然堪堪站在门口。
二人都是一愣,杜婉儿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娇滴滴喊了一声“顾郎”,就赶忙走到他身边做出一副淑女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顾长溪并没有看见方才一幕,此刻略略惊讶地问。
他本是趁着得空来找沐秋水的,却想不到在这又见到了杜婉儿。饶是他对方才一切一无所知,也知道她必然不是来结交朋友的,因此非常反感她出现在这里。
“我来看看沐姑娘呀,”杜婉儿颇为文静地说:“沐姑娘是你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当真是仙风道骨,与众不同。”
顾长溪想和沐秋水单独相处,可又不好直接赶杜婉儿走,因此只能说:“既然如此,人如今你已见过,可以回去了。”
“我不走,今天是去庙里烧香的日子,我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其实你看你来得多巧,不如三人雅集,想必沐姑娘也愿意招待我们,哦?”
沐秋水见着顾长溪心里正一阵烦乱,听杜婉儿这么说更是烦心。然而她心中思念顾长溪,不愿他这样就走,因此模棱两可地说:“我这没有能招待的东西。”
杜婉儿道:“弄几盘点心,来上一壶美酒,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没有?我刚才还见瓮里泡着米,不是做甜酒的吗?”
沐秋水记起那是桂花甜酒,府里的仆役们每逢中秋都会酿制了自饮,虽然离中秋尚有一段时日,但双喜他们已经准备起来。
她还未发话,杜婉儿已经叫丫鬟去取。
再要拉下脸叫她走就会将场面弄得非常难堪,因此只能眼看着她反客为主,让人摆开桌子放上吃食和酒,这才勉为其难入座。
不要说沐秋水,就是顾长溪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和沐秋水面对面坐着,身边却是父亲强逼他娶的女子。
这是沐秋水的底盘,她都不发话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他以为沐秋水这样是因为对自己毫不在意,因此只能极尽努力,才克制了想将杜婉儿哄走的念头。
杜婉儿察言观色,也看出二人的别扭,于是故意对沐秋水劝酒道:“你怎么不尝尝,这酒美得很,你府上的下人手艺真好。”
“我不爱喝。”
“沐姑娘这样太不给我们面子了,”杜婉儿故意含情脉脉地望着顾长溪说:“我和顾郎马上就要定亲,沐姑娘既是顾郎的朋友,就应该满饮一杯为我们祝祷。”
顾长溪感觉出她不怀好意的意图,因此不悦道:“秋水不饮酒,你何必强人所难?”
“她不喝,那顾郎替她喝一杯?”
沐秋水听着她一口一个“顾郎”的喊着,心里酸溜溜得难受。当杜婉儿真正以他未婚妻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时,她才惊觉自己对顾长溪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更深刻。
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若他从此以后要将千般柔情都给别人,她光是想象就觉得不能忍受。
面对杜婉儿略带挑衅的示威,心中万种情怀,一时竟难排遣。
沐秋水望着面前的酒杯,举起小酌一口,桂花和糖虽然还未加入,但米酒自带的甘甜仍然回味悠长。
“哎呀,快满上。”杜婉儿支使丫鬟替她满上酒杯,她当然相信沐秋水不擅饮酒,因此更加恶趣味地想要灌醉她,令她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