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正等了两日,却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多少也有预感,这个女子胆敢耍他,当然不会轻易就范。
他决心当着王府人的面戳穿她的面具。可是找到客栈时,那个从京城来的男人的屋子里,早就住进了别的客人。
如此,他只能试着自己找到王府去,可是看门人又将他拒之门外,信件也据之不收。
简直是一筹莫展!
晚饭之后,本不是沐秋水当值,但经不住朱贵琋缠磨,她还是陪着他和老辽王的王妃一起去听戏。
“天地玄黄无竹简,宇宙洪荒口耳传;仙凡婚配自古有,悲欢离合皆是缘”台上的人打着主板,嘴里朗朗上口地唱了起来。这一本《白蛇传》是朱贵琋的母亲所点。
不过是讲一个有心寻爱的女人,求而不得的悲剧故事,沐秋水听着觉得浑身不舒服,倒见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便自己悄悄离开去四周巡视。
夜里起了点风,各院里不当值的宫人,也都躲在屋里吃果子聊天,只有原处飘来敲鼓打板的朗朗声,在这清冷的夜里陪伴着孤独的人。
据朱贵琋告诉她说,王府的布局上除了规格小一些,其实和他小时候印象里的皇宫都差不多。
王府正门、前后殿、四门城墙饰以青绿,廊房饰以青黛。四个城正门都用丹漆涂抹,门上的铜钉又包这金漆,非常豪华壮观。
穿过楼阁水榭,她慢慢踱到宫门口,看见门口的戍卫正和一个老头在纠缠,似乎是老头喋喋不休想要进来。
她自然是必须过去看一看在闹什么。
“沐护卫,”那个戍卫见她走过来,立刻欠身示意。
她微微颔首又问:“这人怎么回事?”
“这老头是戏班的老板,说戏班进去的久了,想看看有什么要伺候的没有。”
沐秋水打量了这老头一下,见他的样子很是平常,说的也应该是真话,而且她确实也在茶馆见过这人。
她开口说:“戏班子傍晚就进府候着了,你要是诚心伺候殿下,那时就该一起跟着来。怎的现在才想到要赶来?如此怠慢实不应该。”
老头说:“嗨呀,傍晚的时候小老儿有事,所以就耽搁了。”
“那你且回去等着。”
“这位姑娘”
“什么姑娘,没规矩,”戍卫道:“这是我们王府的护卫长。”
“哦,哦,小老儿有眼无珠,失敬失敬,”老头连忙双手作揖道:“大人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吧。”
沐秋水猜测他是估摸一会儿王府会给赏银,想凑一份,因此也想赶着进去,于是不耐烦道:“回去,这是你随便什么时候想进就进的地方?”
说着就看看老头支支吾吾的样子,转身作势就要走。戏班老板在背后叹了一声就要走,沐秋水却忽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返身把他叫了回来。
这戏班老板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这会儿的行事作风委实有些古怪。
“大人有什么吩咐?”老头恭恭敬敬地问。
“看你也不像不懂规矩的人,你听听这声音戏班子都唱起来了,为什么还一定要进来?”
戏班老板支支吾吾说:“是我失礼了,我这就走,就走。”
“站住,”沐秋水一把揪住他后领拖住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是“老头纠结一番,唯唯诺诺道:“我这不是怕生事嘛。”
一旁护卫啧一声蹙眉问:“能出什么事?”
戏班老板这才说出,原来午后有个男人找到他,给他塞了钱,只要让他当晚跟着唱大鼓书的戏班子进王府就行。
戏班老板见钱眼开,又听他说只是为了偷偷进去见相好的宫女,当即昏了头同意了他的要求。可是到了晚上越想越不安乐,怕惹出什么麻烦,因此才找急忙慌赶过来想亲眼看看。
“所以我就哎呀我也是一时糊涂不会添什么乱吧?”他还在唠唠叨叨说,沐秋水已大惊失色,转身急忙朝着朱贵琋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她原本留意的只有朱贵琋和老王妃的日常出入之处,因为辛正如果想要揭发自己,必然是去这些地方找他们。没想到他得了戏班进府的消息,自己买通了人悄悄混了进来。
这帮吃干饭的戍卫,辛正确实够了解他们。只要稍稍遮掩一下,他们也不仔细一个个检查就放行。
沐秋水赶到戏台,戏已唱完。
朱贵琋正高兴地连连拍手说:“喊过来,都过来,赏赏赏!”
沐秋水见一切如常,遂稍稍松了口气,又警惕地往回走了几步,退到宫女后头。辛正在暗,她在明,万一他耍起花招她不好应付,退到人群后头则正好相反。
在众人都兴致盎然的时候,她留神去看。果然,那一排走过来的人里就有一个戴毡帽的男人,低着头,又似乎悄悄抬头在张望什么。
日常伺候朱贵琋和老王妃的宫人中,已经有人认出他来,开始悉悉索索低声讨论起来。
沐秋水没有马上冲出去,而是噌一下拔出了剑,用力之大,故意使得剑身擦过刀鞘发出很大的声响。
那一声脆亮的兵器声音引起了辛正的注意,他循声望过来,看见手持软剑正盯着自己的沐秋水、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表情。为防她出手重伤自己,立刻就也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个掏兵器的动作只是出于辛正的本能,他未必有在两位旧主面前动手的意图,也或许他确实有杀沐秋水的心思。
但是究竟怎样,最后都已经不得而知,因为在他将匕首挡在面前的一瞬间,沐秋水的那句“格杀勿论”就起到了作用。
站在朱贵琋身边的寇勤,比沐秋水更靠近辛正。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抽身而上一刀砍断了辛正一条手臂。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手持凶器的辛正因为记恨旧主,会扑上来痛下杀手。
现场顿时陷入混乱,这血腥一幕让朱贵琋和他母亲都受到了足够大的惊吓,有几个胆小的宫女已经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辛正没有想到再次来到辽王府,会被这样决绝地对待。他捂着断肢嘴里嚎叫着冲向朱贵琋和老王妃,似是有话要说。
这时沐秋水终于挤开人群冲了上去,闪身挡在朱贵琋面前。
在辛正因她的出现忽然急停的档口,锋利的剑刃就划过了他的脖子,伤到了他声带。
这一下,她是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