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左右为难。
如果此时一刀插下去,能将李富宰剐醒,他定是会毫不犹豫地冲到后账病床前,哪怕亲自动手,也要把对方从头到脚捅上七八十下,好捅得他快快醒来,早做下决定是该退兵还是要继续攻城。
此时的谭宗早已忘了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心心念念盼着军中生出哗变,把李富宰拖下帅位,最后靠着自家出手镇压,取而代之。
到得如今,他只想着将这兵败之锅,结结实实地在李太尉头上扣稳了,不要叫自己一力承担。
谭宗听那亲兵说了半日李富宰伤势,心中如同被火烤一般,煎熬不已,左思右想,忍不住去了后账。
李富宰果然还是昏迷不醒,血虽是勉强止住了,烧却是没有全退。
交趾随军的军医不敢走开,都在帐中轮夜,见得谭宗过来,连忙上前相迎,将李富宰伤情一一说了。
谭宗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知道这一回莫说痊愈,两三日内,想要清醒过来都是难事。他复又细细问了半日的话,回到自家营中,连夜召集了左右亲信议事。
众将听得谭宗所言,尽皆不愿再去广州,更是不愿再行攻城。
一名裨将道:“将军,此时粮秣已是被烧得干净,若是后头送不过来,再过两日怕是军中都得吃风喝露,晋人今日只是来了几千骑兵,便打成这样,若是过两日再来援兵,我等如何能抗?广源州那些姓孬的眼见就要翻天,不拖后腿就罢了,莫要指望他们出力——不但如此,还要抽出人手盯着防逃兵……”
谭宗听得烦躁不已。
这两日的逃兵确实多得可怕。
李富宰原本便是使了强压之法,将广源州一干峒主强行留在此处,以黄末儿为首的峒主们口服心不服,再兼攻了这许久的城,广源人死得最多,伤得最惨,原本李富宰兵多将强,诸人敢怒而不敢言,此刻趁着他伤重,有意无意,常常纵了手下峒人出逃。
营中军心涣散,处处都是一团乱麻,谭宗实在焦头烂额,哪里有余力去一一紧守,只能命人跟着几家跑得猖狂的,派人抓了回来杀一儆百,可更多的却是跑了也就跑了。
有了广源州人带头,许多交趾营中兵卒也跟着跑,一带十,十带百,再这样下去,不用等晋人再来打,自己就要内乱。
军心不稳,士气大挫,粮草被烧,每一样都似乎在逼催着谭宗退兵。
他却依然还在犹豫着。
如果这一回能想办法攻下了邕州城,哪怕不去广州,径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