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呼声惊动了外面跑过的人群,小小的营帐被掀翻,露出了几个惊恐的士兵身影。
一个头缠黑布的独眼汉子举起柴刀,咧嘴扑了上去,瞬间就被盾牌后射出的弩箭串成了筛子。
然而越来越多的身影扑了过去,盾牌被抢走,帽盔被打飞。黑暗中不断伸出尖锐的木棍、铁镰、石块。士兵们满脸鲜血,惊恐不迭的哭喊,一点点化作黑暗。
“结阵!听某号令!不要乱!各伙兵卒,在什长处归队!冲营者杀!”
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举着火把站在一处柴垛上,举着横刀大喊。黑暗中不知从哪飞来一支弩箭,“当”的一声打在胸前的甲叶上。校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胸口。便在这时,又是几支弩箭,还伴有石块,从四面向他飞去。只听“噗”的一声,一支弩箭正中面门。
火把掉在了柴垛上,只一会儿,便浓烟滚滚。
毋端儿剧烈的喘息着,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双肺如同破风箱一般,每喘息一次,便发出“呼呼”的声音。
长期的营养缺失并不支持这么剧烈的战斗,但他必须咬牙坚持下去。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若是此刻停下,光是身后无数刹不住车的难民就能要了他的命。
火光冲天的军营,已被他抛在了身后。
那里已经成了一锅乱粥,一个绞肉的筛子。黑压压的人群从西北面的缺口冲进去,便如沙漏倒转一般,化作细流。能出来的,无不经过强力的摩擦。
喧嚣持续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大部分的人已经耗尽了体力倒在田野之中,才把这场血腥而突兀的战斗划上一个句号。
还有一个人没倒。
涑水北岸,毋端儿拄着一杆抢来的步槊,迎着清晨的微风望着对岸,眼神渐成痴迷。
广袤的田野中,有一个小黑点在缓慢移动,是一头牛。
那是人间的记号。
不算多宽的河面如同分界,从北岸向后看去,横七竖八的难民倒在地上,一直向北蔓延到绛山脚下。如同山里流出的浓稠墨水,将这片土地侵染成了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名手下捧着不知从哪找到的红色披风,一瘸一拐的来到河边,默默的为他披在身上。
毋端儿转过身,面向地狱。只见一道又一道身影从血色中爬出来,默默的聚集,向河边靠近。
金色的阳光突兀的从东面洒落,身后的涑水河金光万道,辉映在毋端儿的身后,如神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