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空。
从心到身体,都是空的。
大辟之刑,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在闹市的中央,他没有跪伏,更不曾屈身,他只是端正地坐在那里,而他的人,却像是游离在极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伯父、叔父……看着桓家的成年的、未成年的男子,一个个地,在利斧下滚落了头颅。
血流成河,人头遍地。
他坐得笔直,就这样定定地看着。
没有感觉,也没有情绪。
如同灵魂剥离而去的一具躯壳。
那一刻,这血腥且怪诞的一幕,仿佛离得他很远,很远,远到了……恍若一梦。
冗长而又阴暗的一个梦。
在梦里,一个个头颅落地,一蓬蓬鲜血喷洒,重斧入肉时沉闷的声响,带着断骨碎裂的声音,还鲜血流动时的“汩汩”声,反复不停地在他的眼前与耳畔出现。
那像是有一世那样漫长,却又像是眨眼之间、须臾而过。
他赤了足,不知何故,脑海中回荡起了《长清》。
一曲奏罢,终成绝响。
随后,森冷而沉重的斧头,便落在了他的颈上。
他并未觉得疼。
也或许,是根本来不及觉得疼吧。
在疼痛袭来之前,意识便已经离开了躯体。
那一刻,他只觉出了一种沸腾般的灼热。
那种喷射而出的滚烫,让他整个人像是从里到外兜底翻了个个儿,他的心肝脾肺、他全部的温度与热血,都像是被从身体里翻转而出,泼出了体外。
后来他想,或许,那便是死罢。
生命从躯体中飞快地流逝,快得让人根本抓不住,于是,死亡便也成了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唯有永恒的黑暗,与虚空……
斗笠之下,桓子澄缓缓张开了眼睛。
竹斗笠的缝隙间透下几许阳光,率性且粗砺,一如辽西郡的大风与暴雪,还有那遍野四起的黄沙,以及一望无际的秫秫田。
风吹草浪,一道道波纹绵延至天际。
许多时候,他会一直望着那片广阔而寥远的土地,觉得,岁月漫长,时光从容。
那个血色的薄暮,就像是从不曾发生过。
然而他知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或曾经存在过的。而有关于那个薄暮的所有一切,也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重斧斩断颈骨的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