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冷风自敞开的院门涌入,江仆射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氅衣,张开了眼睛。
“父亲,可要回屋歇着?便由儿子们在此等候便是。”江四郎凑上前来,轻声说道。
江仆射看了他一眼,苦涩地一笑:“歇着么……”他叹息似地说道,虚空的视线转向院门,像是有些出神:“往后,我儿还愁为父无暇歇着么?”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江四郎的肩膀,那双曾经清亮精明的眼睛里,像是沾染上了许多混浊:“便是为着你们,为父,也必须亲自等在此处。”
呜咽的北风之下,他低沉的语声如残更断鼓,敲得人心底寒凉。
江四郎到底还年轻,终是忍不住双眉一轩,愤然拂袖:“父亲何必如此?我江氏……”
“没有江氏了。”江仆射断然语道,语声竟在微微颤抖:“没有……没有……江氏了。”他踉跄着往前踏了一步,眼角竟有些湿了。
纵然灯笼再多、烛火再暖,亦填不满这无边的黑暗。
五千精锐尽灭。
那五千精锐,便是他江氏傲立于世的根本。
而如今,没有了这支力量,他江氏便只能沦为下乘,从此后对旁人俯首听命。
“四兄,快别说了罢。”江九郎走上前去,轻轻拉了拉江四郎的衣袖,“大势已去,我等如今要做的,便是休养生息。”
他的语气也很沉,但却没有江仆射的暮气,而是带着几许希冀,一双眼睛在烛火下闪着光:“当年桓氏流放辽西十余载,亦能一朝崛起。我江氏……也未必没有这样的一天。”
江四郎的神情变了变,似是有话要说,然而,当他望向父亲孤单的背影时,那些话却是怎样也也说不出口。
“郎主,人来了。”廊檐之下,蓦地现出一个全身裹在黑衣里的身影。
那人单膝点地,向着江仆射揖手一礼,便重又隐进了夜色之中。
江仆射没说话,只整了整身上衣衫,昂起头、挺直背,迎着那冰冷的雨雪与浓夜,昂然而立。
那一刻的他,再不见分毫颓色,仍旧是当年俊逸出尘的郎君。
未几时,长街的尽处,便传来了轰隆隆的铁蹄之声,渐行渐近。
江家诸人的脸色,俱皆一变。
唯有江仆射,神情肃然,脊背挺得笔直。
再过上数息,江家的大门外,便现出了一哨人马。
目注着那支队伍,江仆射负在身手的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