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已奄奄一息,昏迷不醒。夏侯渊告诉曹操,他们在抵达扈城亭后,觉察到营地里守备松懈,便决定速战速决。可是,当他们进入营地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座空营。不但如此,营地里还堆满了引火之物。戏志才立刻意识到他们中计了,于是想撤离营地。但不想,营地四周突然出现了伏兵,并且向营中发射火箭。于是乎,整座营地变成了火海,戏志才在突围时,被流矢射中两箭。若非夏侯惇夏侯渊两人拼死保护,说不定戏志才已葬身于火海。曹操,懵了!想当初,正是卫兹和戏志才两人力劝,最终是曹操下定决心。可这一眨眼,卫兹死了,戏志才也性命垂危……战争的可怕之处,更凸显无疑。两个人一开始都抱着跟随曹操建功立业的想法,谁又能料想到,尚未立下寸功,却变成如此模样。看着戏志才那苍白的脸色,曹操只觉一阵心痛。“立刻送先生去环雍城,全力救治。”曹操脱下湿漉漉的战袍,盖在昏迷不醒的戏志才身上。转过身,他的脸色已变得凝重起来。咔嚓,一道银蛇在夜空中闪过,惨白的光亮,更把他的脸,照的阴森可怕,透着浓浓的杀气。“妙才、元让、子孝、文则!”“喏!”“着你四人,各统兵五百,追杀丁辰。”“遵命!”到了这一步,曹操不可能再去展露什么温情和大度。卫兹死了,他尚能淡然面对。可戏志才死了……那毕竟是他首席谋主。这时候如果再去表现什么温情,只怕明日一早,身边的众将就会纷纷离去。曹操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决定。至于丁辰?只看他的命了……+++++++++++++++++++++++++++++能够与黄蹄子,也就是爪电飞黄重逢,丁辰显然是非常开心。他在偷袭得手之后,便骑着黄蹄子,率部撤离曹军大营,与贾诩汇合一处。黄蹄子很开心,能够与小主人再次相遇,它感到莫名的快活。一路上,黄蹄子飞奔不停,直到大雨倾盆而下,才算是让它老实下来,听从丁辰的指挥,减缓速度。天亮时,丁辰与贾诩合兵一处。不过,他只看到了高顺和胡车儿,杨阿若和那二百新丁,以及六百民夫却不见踪影。丁辰并未在意,立刻下令,冒雨撤退。“先生,你这边战况如何?”贾诩闻听,顿时笑道:“子阳不必担心,一把大火,怎地也要折了曹操四五百人。”“先生果然高明。”丁辰由衷一声赞叹,却见贾诩,只微微一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的确,若非贾诩设计,又何来今日大获全胜。接连几场战斗,少说让曹操折损了一千多兵马。对曹操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损失。“那接下来,咱们去哪里?”“敖仓!”贾诩流露出一抹疲乏之色,轻声回答。敖仓,位于荥阳县城外东北十五里,原本是东汉时期,一座巨大的粮仓。不过在经过接连动荡后,敖仓的粮草早已搬空,只剩下一座空城。先抵达敖仓,而后等待命令。相信华雄也知道轻重,不会因为丁辰撤离了扈城亭,而故意去找他麻烦。听说,阳人关战事,可是非常焦灼呢!只是,丁辰留意到,贾诩的兴致似乎并不是很高。他好像是有心事,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和丁辰说话时,也时常走神,让丁辰感到奇怪。骄阳生气,云开雾散。这是一个极好的天气,把昨日带来的阴霾,都驱赶的无影无踪。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丁辰下令,让大家休整。“老高,先生怎么了?”在休息的时候,丁辰拉着高顺到一旁,低声询问。高顺则一脸茫然表情,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啊……昨晚击退了曹军兵马后,先生便让我率部离开。”丁辰见问不出结果来,也只能作罢。“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咱们折腾了一夜,大家都很累了。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杨阿若他们来到后,咱们再出发,争取在傍晚前抵达敖仓。”高顺也不客气,和丁辰道了一声,便回到陷阵士当中。这家伙,很怪异。他不喜欢奢华,也不贪图享受。偶尔吃酒,但绝不酗酒;虽喜欢美食,却又从不眷恋强求。和高顺认识这么久,丁辰甚至没有见到过他找女人。按照他这个年纪,理应是最容易冲动的时候。可是,并没有!高顺的生活,和苦行僧差不太多。更多时候,他喜欢在军营里,和那些士兵混在一起,吃同样的饭菜,睡同样的帐篷,却无任何怨言。不过,想必也正是这个原因,陷阵士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形成战斗力吧!反正在丁辰看来,若换做是他,绝对做不到高顺这种地步。想到这里,丁辰忍不住摇了摇头。他靠在一棵树上,闭上了眼睛。事实上,他也很累。昨日日间,与曹军鏖战。夜晚又率部奔袭,偷营劫寨。而后,他又领着兵马连夜撤退,急行军至天亮。哪怕他身体强壮,也隐隐有些消受不起。此刻靠在树干上,倦意涌来,让他有些犯困。“子阳,子阳醒来?”也不知闭目多久,丁辰忽听得有人唤他名字。睁开眼,就看到了高顺那张方方正正,浓眉大眼的国字脸。“老高,我睡着了?”丁辰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杨阿若他们,可曾赶到?”“出事了!”“啊?”高顺道:“杨阿若所部,以及六百民壮在撤退途中,遭遇曹军四路兵马追击。杨阿若战死,六百民壮几乎全军覆没,二百新兵也折损打扮,只跑回来了十几个人。”“什么?”丁辰原本还有些昏沉,可是在听完高顺的言语之后,立刻清醒过来。他呼的站起身,骇然看着高顺。高顺则苦笑着点点头,“咱们的后军辎重,都没有了。”“可告知先生?”“胡车儿已经去禀报了。”“那些逃回来的人呢?”“在那边休息……原以为曹操经此接连战败,已无力追击。可不曾想,他竟然……这可真是个难缠的对手!怪不得当初被任命为典军校尉,果然有其高明之处。”高顺感慨万千,但丁辰却思绪混乱。他总觉得,事情并非高顺想象的那么简单,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说实话,丁辰对杨阿若的印象并不是特别深刻。虽然杨阿若也是出身于南宫卫士,可南宫卫士八百人,他统帅时间也很短,怎可能和每一个人,都建立深厚情谊?杨阿若之所以能够被提拔起来,是因为当时在陷阵士中,表现出众。后来,随丁辰出征,也非常的配合。所以听闻杨阿若战死的消息,丁辰确实感到难过。不过‘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的道理,丁辰也明白。杨阿若死了,他会难过,但却算不得伤心。之所以觉得不对劲,是因为丁辰感到,这事情似乎有些蹊跷。他随高顺见到了那十几个溃兵,并将之安抚了一番后,询问了情况。原来,杨阿若率部撤退的时候,遭遇夏侯惇等人四路兵马追击。杨阿若在措不及防下,虽死战想要突围,奈何这一次曹军却发了狠,而他更不是夏侯惇的对手。乱战中,杨阿若战死,所部兵马以及民壮,全军覆没。“那曹操兵马,现在何处?”“不太清楚,我们逃出来之后,一路下来,并未觉察到有曹军兵马追击。”“嗯,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等到了敖仓之后,就都安全了。”丁辰安慰了一番,让高顺带着这十几个人退下。“老高,注意大家的情绪,让大家切莫慌乱。”“放心,我会留意。”丁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他在路边林中的小溪旁,找到了贾诩。却见贾诩悠闲自得的坐在溪边,赤着一双脚,把脚放进溪水里,并不是拍打水面,溅起水花四溅。丁辰心里,有一些犹豫。但他还是走过去,在贾诩身边坐下。也不出声,只看着贾诩好像孩童一样的用双脚脚掌拍打水面,水花溅起,洒在他的脸上。“呼!”贾诩发出一声长叹,似乎对刚才的游戏,感到心满意足。“你倒是好耐性。”他说着,从一旁拿起灰麻色的素绢足衣穿戴起来,一边穿戴,一边笑着说道。“为什么?”丁辰轻声问道。贾诩把足衣穿好,又穿上鞋子,站了起来。“无他,自保耳。”“自保?”贾诩居高临下,俯视丁辰。片刻后,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子阳,你终究是太年轻了!”“什么意思?”“你可知道,你这次发现了曹操的兵马,并将之接连击败,定会传至丞相耳中。凭八百人,却立下奇功,丞相定会非常高兴。可如此一来,你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不明白。”“呵呵,你真不明白?”贾诩指着丁辰,道:“丞相自凉州崛起,以族人为核心,成就今日大业。其麾下众将,莫不与丞相家眷有关联。那关中的李傕郭汜,乃牛辅亲信;樊稠李儒,关系密切。再诸如华雄、魏越,凭显赫战功立足,而中郎将徐荣,也是丞相莫逆之交。你,乃曹操妻弟,本就为人所猜忌。而你现在,又立下大功,如何不被人嫉妒?此战,你若全身而退,则势必遭遇攻击。现如今,你损兵折将,只能算是惨胜,相比之下会轻松许多。子阳,你要记住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需小心。”丁辰面无表情,看着贾诩。“可先生刚才说,你这样做,是为了自保。”“你为主将,尚难逃嫉妒。我一个区区主簿从事,一直以来都是以庸人姿态示人,所为者,就是想和光同尘罢了。只是被你拉上了马,想要脱身却非易事。杨阿若,终非你我所信,一旦他把我暴露出来……呵呵,李文优第一个不会饶我。”李文优,就是李儒。丁辰听了贾诩这番话,似乎有所明悟。他嘴巴张了张,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贾诩是为了他自己,同时也是为丁辰着想。而今,虎牢关和阳人关战事焦灼,可是丁辰却屡立战功不说,还全身而退,就会显得其他人无能,势必为人所忌。现如今,正如贾诩所言,他损兵折将退守敖仓,看上去不是那么明显,也就不容易被人猜忌。这对于丁辰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至于杨阿若……如贾诩所言,他不是任何人的心腹。高顺,和丁辰相识于洛阳狱之中,可谓是患难之交。而且高顺心思简单,醉心于军事,对其他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所以无需去担心。胡车儿,是贾诩的同乡,更是贾诩把他推荐给了丁辰。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可想而知。知道贾诩深浅的人当中,唯有杨阿若是外人。在这种情况下,贾诩选择杨阿若做炮灰,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这,是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不过,丁辰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贾诩所作所为,有一半原因是不想暴露他自己,保护他自己之外,剩下的一半原因,却是为丁辰着想,为丁辰的安危而考虑。这,让丁辰如何发作?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先生,尔乃当世之毒士。”“嗯?”“只是,你怎知道,曹操一定会派兵追击呢?”“我不知道。”贾诩笑了,“我只是觉得,那曹操依你所言,绝非一个会善罢甘休之人。他吃了这么多的亏,不会忍气吞声,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回颜面……如果,如果曹操没有追击的话,我就顾不得你了。不过,我还是会想想办法,把那杨阿若干掉。”贾诩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听在丁辰的耳中,却有一丝丝的阴森气息。他心里有些发冷,看着贾诩,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贾诩道:“走吧,咱们休息这么久,也该赶路了。”“先生,你真会不管我吗?”丁辰紧走两步,追上了贾诩。贾诩愣了一下,突然间哈哈大笑道:“子阳,你猜?”“我……”贾诩在前方,停下了脚步。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落,照在了他那张清癯的面庞上。他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走吧,我若真不管你的时候,一定会提前与你说明。天已不早,咱们还要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敖仓,并报与都督知晓。”不知为什么,听了贾诩这话,丁辰的心神为之一松。他紧走两步,便追上了贾诩,“若你真不管我,那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拖你一起下水。”说完,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