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记得京华的烟云,谁记得繁华如梦的天朝?
当历史的车轮碾过,一切只是曾经,荣耀不再,那民族不再叫做民族,是鱼肉,在烈火文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北京,京城。
城门斑驳,就像压着一朵乌云。
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这就是史书对恭王府的描述。四九城两条龙脉,第一是土龙,即故宫的龙脉,不过这个时候可不叫故宫,叫天子居停。第二是水龙,指后海和北海一线,绕过了什刹海,山环水绕,恭王府就正好在这个地界。
荷塘优柔,水波泛光,春桃见芽儿了,老槐树也冒绿儿了,萃锦园子里,西边立着个暖阁,暖阁下是片池塘,亭子的琉璃瓦折射着淡淡的阳光。
淡淡的青烟从熏香炉子里飘出,配合着古筝的曲调,一个瘦癯的老人躺在铺着貂毛的摇椅上,闭着眼睛聆听。
他颧骨很高,眼袋很重,脸上似是照着一层青气。
古筝曲是汉宫秋月,弹奏者是个女子,穿着旗装,绾髻,戴着旗头,也就是俗称的“大京样”。
一曲罢,女子抬起头,笑吟吟的问:“六爷爷,这曲儿您天天听,可不腻味?”
老人睁开眼睛,看着暖阁的珠帘,半晌都不说话。
女子也识趣,不再问,又弹了一曲,这次是高山流水,曲调空灵,筝声似是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老人是睁着眼睛听完的,缓缓叹了口气,“宫廷之上,悬挂着寒秋之月,那惆怅,又岂是一首曲子说的清的?”
“六爷爷”女子欲言又止。
“多事之秋啊。”老人望着女子,“我们的日子快要到头了,旗人的风水,怕是早就被自个儿毁光了”
女子犹豫了一下道:“六爷爷,大清江山万年长,我们旗人代代英雄辈出,从关外到关内,咱们的江山是马背上跑出来的,爱新觉罗家的天下,牢靠的很。”
老人哈哈大笑:“丫头,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英雄辈出?你看现在的宗室里,哪个年轻人拿得出手?还是我,还是我这个老头子,拖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残壳子顶着。到处都是洞啊,烂得厉害,以前是我糊这个房子,后来又是李少荃,唉,他补的辛苦啊,还被人骂被人整,现在好了,甲午一打,他也贬到两广去了,现在多半也和我一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女子眼中闪了一下,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了?”奕笑望着她,“话憋着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