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虽然漫漫,终有晨曦微露之时,这一夜李云漫无目的沿河闲逛,不知不觉竟然走了三四十里。 当他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左边是滔滔渭水,右边是麓麓群山,中间却是一条新修筑的官道,官道上有一辆牛车正在驰来。 车轮滚滚,老牛慢行,晨风带露,打湿牛毛,赶车的是个耄(mao)耋(die)老翁,腰杆已经佝偻不成样子。 不但腰杆佝偻,而且两鬓苍苍,五指和脸上全是碳末碎屑,竟把落在脸上的露水也染成了黑色。 他走路之时气喘吁吁,偶尔咳出一口带血丝的痰,然而却又舍不得乘坐牛车,只是和老牛一起慢慢行走。 李云站在河边遥遥观看,心里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同情。 他看的很清楚,这是一个卖炭的老翁,之所以不肯乘坐牛车,是因为那辆牛车装满了木炭。 木炭满满当当,牛车只留一个空隙,那个空隙里却趴着一个小女孩,此时正随着牛车颠簸睡的香甜。 这场景让李云忽然响起自己小时候。 幼年家贫,父母却不甘心穷苦,于是起早贪黑编织草席,然后装满一车去集市售卖,在那无数个天还未亮的早晨里,父母也如这个老翁一般走在路上,唯一不同的是拉车不是牛,而是含辛茹苦的父母双亲。 那时候李云还小,他被父母放在车里的草席中间,父母拉车行走,他在车中酣睡,每隔一段时间,母亲都要回头看看,生怕他被露水打湿,或被凉风吹开襁褓。 生活疾苦,一如眼前这个卖炭的老翁。 但是长辈的慈爱都是一样,老翁同样时时回头去看小女孩,偶尔还会停下牛车,翘起脚尖看上两眼,待到发现小孙女睡的依旧香甜,老翁喉间发出一声满意的低笑,于是继续驱赶老牛,慢慢向着前方赶路。 牛车途径李云所站之地,老翁抬头看了李云一眼,忽然笑呵呵打个招呼,语气朴实道:“小哥儿,起的挺早啊……” 李云微微一怔,随即满脸堆笑,以一种极其温和的声音回答道:“是啊,挺早,昨晚我就没睡,顺着渭河闲逛过来的。” 老翁‘啊’了一声,似乎惊讶有人这么闲。 忽然瞥见李云手里的擂鼓瓮金锤,顿时张口呵呵笑了几声。 民间百姓见识浅薄,老头并不认识这对锤子,只是发一声赞叹道:“这么大的锤子?小哥你是哪家的铁匠啊?莫非是个练武的小将军,看你穿着打扮也不像……” 李云再笑,哈哈道:“我可不是将军,拎着锤子也不是练武,实不相瞒,我是个流民,目前住在渭水大营。” “啊!” 老翁又叫了一声,脸上忽然显出欢喜颜色,急急道:“可是渭水河畔的那个流民大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