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就在一片歌舞升平中一天天临近了。
这是十一月的一个傍晚,公孙弘刚刚回到府上,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府令便送来两封上书,声称送信的人称情况紧急,请丞相立即禀明陛下。
公孙弘拆开信札,只粗粗地浏览了一番,就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了。
“夫君!这是怎么了?”
“休得多问,老夫要进宫。”
“就是进宫,也得用了晚膳吧!你这般忍饥过去是干什么?”
“你懂什么?”公孙弘不耐烦地盯了夫人一眼,就出了相府,径直奔未央宫而去了……
“陛下在里面么?”公孙弘心急火燎地向殿外的包桑问道。
“正和司马相如、东方朔谈诗论文呢!丞相是有什么事要禀报么?”
“请公公奏明陛下,就说老臣有要事求见。”
包桑皱了皱眉,“大事?”
“是啊,事出突然。”
“那老奴帮丞相去问问。”过了一会儿,包桑就出来领他进殿回话。
公孙弘捧着上书,刚进宣室殿门,就听见刘彻在殿中央来回踱着步子,高声朗诵一首歌。
待吟诵完,刘彻就面向司马相如和东方朔问道:“朕的这首《白麟歌》如何?”
东方朔连道:“好诗,好诗!陛下的诗,起首不凡,落语尤好,‘鬗归云,抚怀心’,长发如云,飘飘若仙。”
刘彻捻须微笑,并不纠正东方朔的理解,就算他是拍马屁,能不拍到马腿上也是本事。
这是他心中的秘密,那飘洒如云长发的只有王夫人,而领受这长发摩挲的男人,还会有谁呢?
有过风流体验的司马相如领会了刘彻的诗意,却又不便明说。
当刘彻要他发表见解的时候,他换了欣赏的角度道:“陛下这首《白麟歌》借物起兴,意象纷纭,尤以气势夺人,令人感慨万千。”
刘彻放声大笑道:“还是二位爱卿解得好!”于是令黄门奉上御酒,以示褒奖。
转过身来,就看见一脸焦急的公孙弘,笑问道:“丞相平日里处事稳健,今日何以如此慌张?”
公孙弘将两封上书呈送给刘彻道:“陛下看了就明白了。”
刘彻接过上书,大致浏览了一遍,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遂对司马相如和东方朔道:“时间不早了,丞相又有事禀奏,看来朕只有另择他日与卿等谈诗论赋了。”
等他们告退后,刘彻把两封上书扔在案头,嘴角露出讥讽:“终于来了!”
这两道上书来自淮南国和衡山国,上书的不是别人,一个是刘安的孙子刘建,密告他的祖父私刻皇帝玺,制作御史大夫、大将军至两千石官员印,密谋造反。
一个是衡山王的废太子刘爽,状告新立衡山王太子刘孝私做輣车、打造弓箭,密议与淮南王策应起事。
刘彻轻哼一声,对包桑道:“龟蛇欲动,风必兴焉。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奈我何!
明日一早宣李蔡、张汤、公孙敖到宣室殿议事!待朕参加完了宝贝女儿的婚礼,朕要与诸卿长谈!”
……
当帝国清算的风暴来临之时,李蔡众人赶赴李敢新府参加婚宴的时候,椒房殿里走出一支皇后卫子夫的轿队,属于李敢的人生一大幸事终于风风火火的开始了。
春风得意的李敢骑着高头大马,在众宾客的簇拥下,将卫长公主请进了门。
这场婚礼虽然在李敢的要求下规格不高,但来的客人份量极重,整个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了。
除了正妻卫长公主,李敢将木木也一并娶了,婚房之中两女正同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李敢是故意的……
他纯粹是想大被同眠来着。
她们毕竟以后是要一起相处的。
即使是有身份之别。
赤身相见的早一点,或许相互能接受地快些,李敢很不要脸的想到。
刘彻和卫子夫自然不知道李敢的心思,他们此刻正在正厅接受诸人的尊敬呢。
李敢有苦说不出,两座大山登门造访,美其名曰参加䄑礼,实际上是给了李敢一个下马威。
好在没过多久两人便走了,片刻后,在霍去病的起哄下,直接是群魔乱舞了起来。
最喜爱的儿子大婚,李广亦是不甘寂寞,一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喜悦之下竟是舞起了剑。
崔不为看热闹不怕事大,见李广有舞剑作兴,从外头拉来一支艺伎队伍,堂而皇之的吹拉弹唱了起来。
酒宴的焦点李敢,此刻接受了许多的敬酒,醉意浮现脸颊,于是乎将接下来的酒都推给霍去病。
霍去病来者不拒……
最终卫青看不下去了,掐灭了一波又一波的敬酒。
对崔芸娘来说,儿子成亲是一等一的大事,所以即使规格不高,菜肴也是尽善尽美。
干娘徐氏更不必说,豪爽的性格使得她在婚宴上雷厉风行,在众女眷当中成了领头羊,大说特说,就差没把李敢一岁以后从不尿床的“丰功伟绩”给抖露出来。
高调的婚宴获得了极大的关注度,长安城中有一半的人知道李敢在今日成亲,十之一二的百姓在皇帝皇后架临李府的情况下围看热闹。
即使刘彻及卫子夫中途离开了,百姓们依旧没有散去。
被百姓团团围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呢。
李敢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无奈之下,将自己囤积的新制糖果尽数散去,百姓们得了喜糖,美滋滋的嘻闹着走开。
再说卫长公主和木木彼此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了,同时打开话匣。
“你是?”
“你是?”
两女异口同声。
卫长公主眉毛弯弯,好看的眼睛扑闪着,轻声细语的道:“由夫君提及女子的频率排个序的话,分别是母亲芸娘、三姐昭儿、玩伴木木,依本宫猜测,你应该是木木姐,对吧?”
木木咬咬牙,行了个大礼,低头道:“妾身见长公主许久不参拜,望长公主恕罪!”
卫长公主这时候的涵养便体现了,她上前一步,将木木扶起,“共侍一夫,皆是倾心,咱们姐妹俩当相互偕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