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当然读得懂吴邦德的心。
这就是哪怕同道中人,还是无法避免的微妙冲突。
有趣的是,男子受不得妇人俯视他们,却对矮化妇人习以为常。
不过,吴邦德从没矮化过她,郑海珠对眼前的男子,内心还是高看一眼。
“邦德,”她盯着他,恳切道,“一龙的另一条船,拐到镇江去把守宽和那边的几个情报员接来,你用得上。守宽的喜宴本来就要在此地办,不会叫人起疑。”
熟悉的平和又笃诚的语气,令吴邦德努力让自己回归正事中。
他点头,想起一事,肃然道:“方才县里又替姚千户来催合机铳了,给不给?”
“给,”郑海珠没什么迟疑道,“现下对外,庄子就该看着没什么异样。宋先生和葛师傅的徒弟琢磨过了,铳的阴机处,有一段用牛筋替代,打发几十次就断了。姚千户若是私卖牟利,定会在买家手里露馅。”
“好。”吴邦德垂眸,澹澹应了。
旋即又道:“阿亚孤身一人带着娃儿被关,要不要找自己人去附近盯一盯。”
郑海珠嘴角噙了噙。
自己这情报头子,本性确实温善,是促使自己与他走得最近的缘由。
做情报工作的未必就须狠辣无情,连手下兄弟姐妹都当成可以随时牺牲的工具。几百年后,隐蔽战线的“伍豪”同志,就是真正的仁义君子。
老虎还有打盹时,吴邦德此番就算真的招了奸细过来,郑海珠也不会就此将他弃若敝履。
郑海珠于是现了柔和之色道:“我已让一龙再出两个福建亲卫摸过去守着。”
吴邦德道:“好,你上船吧,到松江小心些,毕竟还在闹痘疹。”
……
玉皇若问瘟神事,难言悲欢逐逝波。
松江火器厂,在这个初夏时节,也经历着从未有过的安静。
与这个江南繁华之府的其他手工业匠造作坊一样,工人们因疫情而临时地避免聚集,高炉的熊熊烈火和锻打的叮当之音,都暂时在火器厂消失了。
顾寿潜穿过火器厂宁谧的场院。
他儿时已出过痘疹,终身免疫,这些时日如常地四处走动。
他庆幸妻子和幼儿至今仍在崇明,吴淞口码头上的船老大们说,崇明封岛了。
祖母缪阿太和母亲陆氏,已由自己亲自护送,去到佘山武神庙附近避疫,远离人口密集的松江府城。
在大灾之中,暂时确定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