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乏四面投过来的震惊目光。
礼部主事汪嵩的脑袋“嗡”地一声。
这妇人失心疯了吧!
她,她不是流连御前和官场挺久了么,会不知轻重分寸?
这次出来,她应是为了将自己刚被东林撸掉的面子,重新捡回来,怎么会在如此冠冕堂皇的场合,忽然说这些?
孔胤植和孔府的一众耆老,也万没想到皇长子这所谓的女师傅,竟出此言。
“圣府”二字,的确乃严嵩所题,且严嵩的孙女,也是嫁到孔府的。
严嵩倒台后,孔府专门讨论过要不要把匾额换一个,终究觉得此举有些跟风自保、落井下石的着相腔调,恐又被士林里那些脾气古怪的刺头们嚼舌头,遂仍在孔府正门上留着这个烫手山芋似的匾额。
其后,无论平时还是大祭,礼部和地方的官员,或者兖州的大儒们,从严嵩的手书下走过,都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话题。
年深日久,皇帝更迭,多少前朝旧事隐入尘埃,这块匾额似乎也没那么刺眼了。
孰料,读书人忽视它了,今日一个连阉官太监都不是的妇人,在皇长子跟前拿它出来编排。
却见皇长子也有些懵然的模样,侧头看着自己的老师道:“如此说来,严阁老是奸臣?”
郑海珠道:“臣道有亏,书艺卓绝,人坐罪,字无辜。衍圣公府留着此匾,恰是将孔孟之道发扬光大。”
此语一出,画风骤变,怎么听起来又是在夸孔府?
孔胤植等人虽不知,“发扬光大”四个字,对上的是自家祖宗说过的哪一番教诲,但立时咂摸着,眼前这妇人似乎并不是来搅局的,多半只是喜好表现,那就赶紧给她一顶高帽子,让她闭嘴。
孔胤植忙接过话茬,捻来一句不管凑不凑得上的孔门中语,朗声道:“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文华殿的师傅果然于孔孟精义研习颇深,颇深。”
朱由校看看郑海珠,见她冲孔胤植浅浅俯身,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便也举步向前。
迈过孔府门槛的时候,年轻皇子方才进城时的厌弃感,变作了看好戏的兴奋。
曹伴伴说,郑师傅要给孔府一点颜色瞧瞧,朱由校觉着,后头一定还憋着大招。郑师傅不告诉他,大约只是还没到时候。他相信郑师傅的安排。
礼部主事汪嵩,瞄一眼满脸假笑的曹化淳,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镇国将军朱以派,凭着宦海修炼出的嗅觉,他觉得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