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明国,对他来讲,只是汪洋那边的一片陆地,他身体里那四分之一的明国血统,也只是一个客观却遥远的事实而已,和他对教会的敬畏与忠诚相比,不值一提。
然而此刻,当祖父眺望西边,缓缓地说起陈年旧事时,莫雷斯又似乎被老人眼底那种带有圣光般虔敬又悲悯的色彩,触动了。
「爷爷,你恨葡萄牙人吗?」
「很久以前,天天咒骂他们,」迭戈苦笑道,「你的太祖母,我的母亲,一定为失去我而痛苦悲伤。但恨,有什么用呢?葡萄牙人可恨,明国的皇帝就不可恨了么?如果我童年时的那个皇帝,啊是的,我记得,他叫嘉靖,如果他能允许宁波的商人和葡萄牙人公开贸易,又怎么会有那场战争?我又怎么会在混乱中被卷走。」
莫雷斯的目光重又投向波涛起伏的海面。
他很想告诉爷爷,葡萄牙人,或许没有荷兰人那样将贩卖奴隶当作一项暴富的生意来做,但即使在如今已经被明国官方许可进行海贸的广东,葡萄牙人仍时而掳走明国的青壮去欧罗巴做苦力。
但他忍住了。他已将自己看作西班牙人,一个西班牙人,应该憎恨与鄙夷葡萄牙人,然而
爷爷并不是西班牙人。
爷爷总说,他是个只有故乡、却没有祖国的人。
「莫雷斯,我是个小蚂蚁,不论在陆上的泥土中,还是在海上的风浪中,都会随时丧命。我这辈子,竟能长寿至此,由你送回故乡的海边,这只蚂蚁,已经比许多蚂蚁幸运了。」
莫雷斯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酸,但泪意还未上涌时,不远处瞭望塔上突然响起的钟声,令他和爷爷都大吃一惊。
「有舰队,有舰队靠近!不是我们西班牙的商船!」岛屿的统帅,舰队将军卢卡斯的侍卫们,四处奔走呼喊着,「士兵立刻登上炮舰,开到商船外。」
莫雷斯把爷爷扶进小教堂,打开地窖,叮嘱道:「您躲在这里,不要出来。」
迭戈眯着浑浊的眼睛问:「是明国的官船又打来了么?」
「不知道,应该不是。他们若要攻打,两年前就该打了啊。可能是日本人或者荷兰人,他们来谈判,也想在这里分一杯羹。不管怎样,请您不要出来。」
孝顺的孙子关上了地窖的铁条盖子,这样能保证空气进入,又不至于让万一遭到炮火攻击的教堂,石块掉落砸进地窖。
莫雷斯跑出教堂,却已经追不上卢卡斯将军的脚步。
「莫雷斯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