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山野的春天。雪已经完全消融,露出黄黑色的地皮,雪水滋润着泥土,浸湿了去年的草茬,过了冬眠的草根苏醒复活过来,渐渐地倔强有力地推去陈旧的草茬烂叶,奋力地生长起来。往年秋天随风播落下的草木种子,也被湿土裹住,在孳植着根须,争取它们的生命。
遍野是望不到边的绿海,衬托着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种种野花卉,一阵潮润的微风吹来,那浓郁的花粉青草气息,直向人心里钻。无论谁,都会把嘴张大,深深地向里呼吸,象痛饮甘露似的感到陶醉、清爽。
那是生命的气息,那是蓬勃生长的气势,那是播种希望的季节,那是历经严冬而不屈成长的力量。
但就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季节,柳凤却迎来了她人生的寒冬。对一个女人来说,特别是一个年轻的,曾经有着美好容貌的女人来说,突然变得丑陋,真是比死还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枯坐了多久,门缝里的偷窥她也根本没有注意,柳无双在门外懊悔难过,生怕闺女有个想不开。
地上小镜子的碎片反射的光影缓缓移动,柳凤有些惊悸地挪动了位置,她害怕镜子,害怕再看到自己瞎了眼的半边脸的丑陋。她忙手忙脚地将半边头发抓下来,盖住了左侧脸,这样做才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
“凤儿。爹对不起你。”柳无双痛苦的声音在门外响着,“以后你想咋的就咋的。全听你的。对,咱去找小孟。现在就去。闺女,你说句话,爹这心里也好受点。”
去找小孟?柳凤那只完好的黑亮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那曾经是她最期待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样子,她不敢去面对孟有田。不敢去想孟有田看到她这副样子时的表情,甚至不愿让孟有田看到自己的丑。
在没把孟有田放在心里的时候,柳凤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女孩家的心事。她的脑海里,常有些轮廓不大清楚的景物:一块麦田。一片小山,山后挂着五月的初月。或是一条小溪,岸上有些花草,偶然听见青蛙跳入水中的响声
这些画境都不大清楚,颜色不大浓厚,只是时时浮在她的眼前,她没有相当的言语把它们表现出来。作为女人,她心中也有个不甚清楚的理想男人,形容不出他的模样,可是确有些基本的条件。要是有朝一日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她愿意做个温柔的妻子,尽心地侍奉他。
那些基本条件,正如她心中那些美景,是朴素,安静,独立,能像明月或浮云那样的来去没有痕迹,换句话说,就是不讨厌。不碍事,而能明白她,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