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刚来到陈领导的办公室,看到对方正站在窗前伸展胳膊,陈正刚走上前笑道,“陈领导,您可以考虑在办公室放台跑步机,工作闲暇之余在办公室可以运动一下。”
陈领导道,“老了,跑不动了,现在就只能伸伸胳膊拉拉腿。”
陈正刚道,“陈领导,您可千万别说您老了,我感觉您的身体比我还健朗。”
陈领导看了看陈正刚,笑道,“有什么事快说,不然我可要回去了,我大孙女今晚可是说要等我回去吃晚饭,你看你这耽误我下班的时间。”
陈正刚一听,即便知道陈领导有开玩笑的成分,也立刻道,“陈领导,那我长话短说。”
陈正刚组织了下措辞,将有关办案小组在东边某省调查的案子中意外获得的涉及韩士朋儿子韩进毅线索的一些情况同陈领导汇报起来。
陈领导听完,刚刚还有心情同陈正刚开两句玩笑的他,这会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还有这事?”
陈正刚道,“可不是嘛,您说这都什么事呐,这东边的案子,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呢,结果竟然会牵扯到韩士朋头上。”
陈领导没说话,默默沉思片刻,问道,“正刚,你对韩士朋怎么看?”
陈正刚眨眨眼,“陈书记,我觉得韩士朋同志挺好的啊。”
陈领导批评道,“滑头,让你评价韩士朋,你给我来这么一句万金油的话。”
陈正刚道,“陈书记,韩士朋同志给我的印象确实是挺好的,至于更进一步,我平时和韩士朋同志的接触不多,没法给出更多的评价。”
陈正刚说的是实话,但有一点是他也不敢说太多,因为他知道韩士朋颇受陈领导的认可,眼下查出可能涉及韩士朋违纪的情况下,他总不能说韩士朋不行,那是否定陈领导的眼光。
陈领导的目光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幽幽道,“当初韩士朋担任东林省纪律部门的一把手,还是我安排的。”
陈正刚没敢接话,他对韩士朋的了解确实有限,对方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离不开陈领导的赏识和提拔,现在查出这种事,在不知道韩士朋到底有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他最好还是别发表什么带个人倾向的意见。
陈领导沉默片刻,突地又问道,“你刚刚说韩士朋儿子在互联网公司上班?”
陈正刚点头道,“是的,是某家it公司的中层管理。”
陈领导道,“就算是中层管理,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呐,哎,咱们这几年一直在强调纪律系统的干部要洁身自好,尤其要管好身边的亲属和工作人员,有些人就是听不进去。”
陈正刚道,“陈领导,或许韩士朋同志对儿子的情况不太清楚,毕竟没在一个地方,他不可能对儿子的一切都十分了解。”
陈领导道,“正刚,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陈正刚讪讪笑笑,他说这话是自己连一个字眼都不信,但韩士朋毕竟是陈领导认可的人,他总归是要给陈领导一点台阶。
陈领导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又道,“东林省的张江兰同志,你应该有印象吧?”
陈正刚连忙点点头,纪律系统里的女干部虽然有不少,但到张江兰这个层次的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尤其是之前张江兰受过枪击,在整个系统内引起了极大震动,张江兰也因此在去年底获得全系统的表彰,他想对张江兰没印象都难。
陈领导道,“这个张江兰同志刚调到省妇联去了,这两天我一直想抽空打个电话问一下韩士朋同志来着,一忙起来又忘了。”
陈正刚怔了怔,没想到陈领导对张江兰还挺关注,看来张江兰前途一片光明啊!
陈领导停顿了一下,看似自言自语地又道,“去年开年,咱们系统第一次大会的主题就是刀刃向内,强化自身监督,敢于刮骨疗毒,一整年下来,办了好几个涉及系统内部干部的典型案子,本以为已经能够起到足够的警示教育作用,看来心存侥幸的人还是不少。”
陈正刚道,“陈领导,我觉得现在还不能这么快下定论,现在只是牵扯出了一些涉及韩士朋儿子的线索,也不好说韩士朋同志就真有啥问题。”
陈领导呵呵笑道,“正刚,你是觉得韩士朋是我提拔的人,怕我这老脸搁不住,在故意帮我说话吧?”
陈正刚正色道,“陈领导,我说的是实话,毕竟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咱们也不能说韩士朋同志就有问题,总不能说儿子疑似犯法,老子就一定有问题。”
陈领导笑了笑,“行嘛,你这话说得很中肯,那为了给韩士朋一个清白,不冤枉他,就当前意外查到的有关韩士朋儿子的线索,必须好好查一查,查个明明白白,彻彻底底,咱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腐败分子,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陈正刚神色一肃,陈领导这是决定要查了!这也是他佩服陈领导的地方,虽然对方有护短的一面,但在原则问题上从不含糊。
陈正刚走神的功夫,就听陈领导道,“正刚,这事就由你来负责,案子需要协调的地方,你亲自安排。”
陈正刚苦笑了一下,没想到陈领导把这事扔给了他,想想也正常,谁让他来跟陈领导汇报这个事。
陈领导沉思着,又道,“回头你抽空安排去一趟东林,合适的话找张江兰同志谈一谈话,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呢。”
陈正刚闻言点头,“好,那我把这几天的工作安排一下,到东林去走走看看。”
陈领导轻点着头,“咱们这些当领导的不能老是高高在上,要多到一线去,工作是从实践调查中做出来的。”
两人交谈着,半个多小时的转瞬即逝,陈正刚不知道陈领导说要回去陪孙女吃饭是真是假,谈完正事后,不敢过多耽搁陈领导的时间,很快就告辞离去。
窗外,夜色深沉,夏日的夜晚,浮华而又躁动。
乔梁乘坐的飞机航班在京城机场降落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回到家里,岳父廖谷锋和岳母已经休息,乔梁轻手轻脚进了屋,见吕倩还在等着他,乔梁眨眨眼,走去看了女儿一眼,只见女儿睡得正香,已经四个多月大的小家伙现在正是白白胖胖十分可爱的时候,那五官的模样,长得比较像吕倩,但隐隐又有乔梁的神态,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毕竟吕倩这个当妈的长得美,乔梁长得也不赖,遗传了父母基因,孩子长大后的相貌也不可能差到哪去。
吕倩见乔梁一回来就站在女儿的摇篮旁发呆,颇有些吃醋道,“回来就看着女儿入神,都还没正眼看我这个媳妇一下,咋的,我这个当媳妇的是不是成了黄脸婆,不经看了?”
乔梁回过神来,好笑地看了吕倩一眼,“你要是成了黄脸婆,那有多少女人得买块豆腐撞死?”
乔梁一边说一边伸手揽着吕倩的腰,吕倩生完孩子后,脸上的皮肤反而变得愈发光亮明艳,身形也跟着变得丰腴饱满了一些,多了些成熟的风韵,少了些青涩,在乔梁眼里反而变得更加迷人。
吕倩娇嗔地白了乔梁一眼,“时间不早了,快点去洗澡。”
乔梁听得一笑,那是一种夫妻之间心神领会的眼神,又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别样滋味在里头。
走去洗澡,夫妻俩人很快就关灯歇息,有了孩子后,夫妻之间仿佛多了一根无形的纽带把两人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聊天之间的话题,也总是不经意间就围绕着孩子展开,婚姻,慢慢以亲情的方式存续着。
一夜无话,次日,难得放松休息的乔梁睡得晚了一些,早上起来后,廖谷锋已经出去遛弯锻炼回来,乔梁陪着廖谷锋吃早餐,翁婿两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提到黄定成时,廖谷锋对那黄定成颇有些看不上,道,“志大才疏之辈,要不是有家庭背景,哪里能轮得到他提拔重用,之前他负责的那家企业,最近审计出了不少问题,家里给强行压下去了。”
乔梁咂咂嘴,“这就是出身的好处,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生来就是牛马。”
廖谷锋笑道,“你不用嫉妒别人,你要相信一句话,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背景这东西,好是好,但不可能永远成为护身符。”
乔梁笑道,“爸,我倒不是嫉妒他,就是觉得他这种人是对咱们建设公平社会最大的讽刺。”
廖谷锋摇头失笑,“梁子,咱们也不要说别人,说到底,你其实也是既得利益者,很多时候,公平公正都是相对的。”
乔梁听了,当即哑口无言,廖谷锋这话不大中听,但恰恰不中听的话才是大实话,平心而论,如果没有享受到特殊的照顾以及廖谷锋给他带来的人脉资源,乔梁心知自己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走到这样的高位,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天花板也就是正科,他何尝不是享受到了廖谷锋的权力余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