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盆子忙道:“平民见皇帝,行稽首大礼,小人省得。”
冯衍颔首,他当然不是感动于刘盆子兄弟之情,这才愿意帮他,而是想借刘盆子之口,告诉第五伦蔡阳、舂陵等县的糜烂,而放汉军冲入的,正是前线一意孤行的岑彭啊……
所谓的南阳行宫,便是昔日更始皇帝刘玄修筑的宫室,刘玄是个喜好享受的人,花费重金打造自己的乐巢。但如今却一片凋敝,宫墙坍塌了只剩下原来一半的高度,白石阶梯却满是坑洼,朱红色的大柱多有兵刃劈砍过的痕迹,一些甚至直接倾倒,雕塑兽形的瓦檐碎的比完整的多。
刘盆子记得,这里一度被赤眉三老们占据,赤眉军对宫室的管理颇为粗放,宫门里长满了浓绿的蒿莱,台阶上全是枯枝败叶,燕雀在宫檐上安了家,满堂都是鸟的羽毛和粪便,赤眉兵和流民、乞丐衣不蔽体地居住于此。
如今,他们又统统被魏军赶走了,阶梯上的鸟粪、落叶被清扫一空,南阳行宫换了新主人,就像这天下一般,从刘氏、王氏,变成了伍氏。
似乎是想起了自家兄弟二人的流离身世,刘盆子看着熟悉的行宫直发愣,却听到有谒者传唤自己的名字,连忙小跑过去,在偏殿门口脱了鞋履,低头捧手,趋行而入,眼睛不敢乱看,跟着谒者走到指定的位置,这才下跪长拜,稽首罢了,稍稍抬头,见到了一双……翘着的脚。
第五伦好胡坐,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的事,除了正式的大朝会外,第五伦就连燕朝,都喜欢坐在名为“椅子”物什上,甚至还翘个腿——微末时、做官时他还没这么放肆,如今谁敢管?
虽然这不合礼法,但经历王莽的复古后,天下礼崩乐坏,道学家不好混,也没人敢说三道四。反而在长安、洛阳成了一种新的潮流,引得许多膝盖跪疼的年轻男子效仿——女子虽穿上了穷绔,但胡坐依然有些过于前卫,敢尝试的人不多。
“过来些。”
第五伦的声音传来,让刘盆子近前。
刘盆子只膝行往前挪动,头依然不敢抬。
第五伦遂与旁边的冯衍打趣道:“桓君山的弟子,怎如何胆小,不似其师啊。”
听到夫子的名讳,刘盆子也终于想起来,自家老师与魏皇关系很不错,乃是忘年交,他年纪轻,经历多,口齿不算笨拙,遂稍稍抬眼,看着面前并无不严肃的帝王道:“敢告于陛下,小人平日胆子很大,少时被赤眉掳走时,别家孩童哭,小人没哭。”
“在淮北侍奉桓夫子时,见到盗寇杀人割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