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好好的活着。 陆岩睁眼看着头顶这一片黑幕,深邃的褐眸里突然迸溅出了生的渴望。 黑暗已经降临,那离黎明还远么? 他不愿意永远留在这黑暗里! 他要回家! 他已经有老婆有儿子了,他有家了,妈的如果他死了,儿子没了,老婆早晚有一天也会被哪个野男人给拐跑。 这样的话,他估计得诈尸。 他要回去! 这个求生的念头就像是藤蔓一样在他的心头疯狂的滋长,他抬起满是鲜血的大掌,去推身上的巨树。 但是,推不动。 下半身压在树下,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怎么能推开这棵巨树? 这时一阵龙卷风侵袭而来,地上的枯枝断木全部被卷到了空中那个漩涡里,身上的巨树也晃动起来。 太好了! 就等的这个机会! 又一阵龙卷风刮了过来,陆岩艰难的坐起了身,他借着这股风势,两只大掌按上了这棵巨树,然后用力。 一瞬间,他浑身的肌肉暴起,那苍白冷硬的五官轮廓都变得狰狞恐怖。 他用尽毕生的力气,沙哑的喉头里发出了一声呐喊---啊! 砰一声,身上的巨树被掀开了。 他一下子倒回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他成功了。 他终于成功了。 他可以回家了! 陆岩试着站起身,但是下半身都是麻木的,毫无知觉,站不起来。 腿上都是血,没办法站起来。 但是,这也不能阻止他回家的路。 他开始在地上爬。 两只大掌抠着泥土,他一点点的往前爬,爬了一路,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冰冷的雨水还在砸,但是他全身都是热的,烫的,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他从来不畏惧黑暗和死亡,没有人可以弄死他,他命硬,一刀扎在心脏上还能翻几个跟头。 他是谁? 他是血鹰! 他是陆岩! 满脑子都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她一只小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对着他眉眼弯弯的笑。 耳畔都是她细糯如银铃的笑声---阿岩,你快回来啊,你当爸爸了,我和宝宝在等你哦。 他缓缓勾起干裂的薄唇,露出了一抹微笑,“安安。” 安安。 他在叫她名字。 他这一生所爱,放不下。 他可以为国去死,但是他会为她而生。 这时耳畔传来了不正常的声响,陆岩抬头,上面有东西冲了下来,是决堤的海水。 翻滚的水浪就像是一条可怕的巨龙,轰一声,瞬间将他淹没… 黑暗。 他整个人被黑暗所吞噬。 卷翘的睫毛在颤动,他微睁的瞳仁慢慢变得涣散,他仿佛在黑暗的海水里看到了一道曙光。 那道曙光里,爸爸妈妈向他走来,他们说,孩子,你可以回家了。 陆岩缓缓闭上了眼。 …… 另一边。 豪车停在了一个民宅前,安安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前方那座丘山,她觉得冷。 她身上还穿着陆岩的军绿色大衣,但是大衣冷了,已经没有他残留下的体温了。 她伸出纤臂抱紧了自己,想给自己一点点的温度。 “陆首长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你看前方,龙卷风已经将整个丘山给吞没了。” “就是啊,你们说,陆首长他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这时一道轻咳声响起,傅青伦来了。 那几个八卦的人迅速心虚的低下了脑袋,“少…少堡主。” 傅青伦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下去吧。” “是。” 那几个人快速的溜了。 傅青伦上前,来到了安安的身边,外面阴雨连绵,道路都是泥泞的,“安安,进去吧,外面冷。” 安安看着前方那座丘山,“你说,他们会回来么?” 傅青伦挑了一下好看的剑眉,也眺望着前方那座丘山,几秒后,他缓缓而肯定道,“会,一定会!” 安安勾起红唇,“我也相信,他们都会回来的,一个都不少!” “你们看,有人回来了!”这时突然有人大叫。 安安心头一跳,回来了? 她迅速侧眸,前方泥泞的小道上走来了一批人,从黑幕里而来。 她那双清澈的妙眸里迅速溢出了盈亮的光芒,真的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她拔开细腿,直接跑了出去。 李司和血瞳兵停了下来,他们身上都是雨水,泥土还有鲜血,半个小时,他们花了半个小时回家了。 李司将霍艳梅放了下来,“现在开始报数!” 血瞳兵站成一排,一,二,三,四…十一,十二。 李司眼眶里都是红血丝,他站着军姿敬礼,“报告首长,血瞳兵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二人,一个人都不少,我们安全回家了!” 安安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的滑过,真的一个都没少,她很开心。 但是… 她的目光又从这些人的脸上仔细看了一遍,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阿岩呢? 她抬起眸,向后看去,她在寻找那道高大健壮的身躯。 没有。 他没有回来。 “阿岩。”安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变得惨白,她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句,“阿岩,我的阿岩呢?” “嫂子,对不起!” 剪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伸手抱住了安安的腿,痛哭流涕,“嫂子,首长为了保护我们,回不来了!” 回不来? 这三个字在安安的耳畔“嗡”一声炸开了,手脚冰凉,就连血液都是凉的,清澈的瞳仁变得呆滞,茫然,什么意思,她不懂。 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安安,”霍艳梅一把握住了安安冰冷的小手,她将东西递过去,哽咽道,“安安,这是陆岩让我交给你的。” 安安垂眸一看,是那根红绳,她伸手去接,那枚钻戒静静的躺在了她的手心里。 “安安,还有这个,陆岩送你的…山茶花。” 安安轻轻抬起眸,霍艳梅的手里拿着一朵山茶花,山茶花上沾满了鲜血,看着异常的娇艳。 他从来没有送过她花。 这男人不懂浪漫,从不送花的。 这是他第一次送花。 安安伸出小手接过了。 “安安,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害了陆岩。” “嫂子,首长没了,我们的首长没了。”… 所有人都在嚎哭,大家都在跟她说话,安安觉得头昏,整个脑袋都炸了。 一团浆糊。 “够了!”将那枚钻戒和山茶花攥在手心里,直到将手心攥的生疼,她吼了一声。 所有人一僵,怔怔的看着安安。 安安脸上干干的,一滴泪都没有,她那双清澈逼人的妙眸在所有人的脸上划过,“活着见人,死了见尸,收起你们的眼泪,等找到他的尸体,留到他的葬礼上再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