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是夏历的小满节气。两岸边的田地里,密密匝匝的小麦绿油油的一眼似乎望到边际。小麦早已经结穗,但一来种植得法,二来还到时令,所以麦籽都怎么饱满,偶尔有点热风,种得一株挤一株的麦杆也见怎么摇晃,只有地边的麦叶才会应景般地摇一摇,随即又无精打采地垂落下去。倒是隐在行道树上的蝉,象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声长一声短地开始叹息起来
快走出庄子地界的时候,商成又看见了那几个在庄上做工的胡人。
快一个月见,几个胡人的形象也大有改观。先,他们再象过去那样把乱得如草窝一般的头都披散在肩膀上,而是在头上挽了一个髻,虽然手艺过关,髻挽得就象头顶上长出一个大疙瘩,但好歹有了几分人样。再次,两个早前留着一蓬大胡子的人都修剪了胡须,虽然还是短,可至少象过去那般长得都快拖到了膝盖。第三,他们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眼睛里也透出点生气,再是一个月前那般皮包着骨头的骷髅模样。最后,也是最紧要的一桩,就是他们总算再分春夏秋冬地披着那片烂麻布口袋了,而是换上了短褂汗衫大脚裤麻草鞋,完完的庄稼人打扮,要是凑近了仔细辨认的话,怕是没有谁能道这几个家伙居然都是胡人。当然,这只是从衣着打扮上来说的,只要他们一开口说话,肯定就会露馅。哪怕他们中间官话说得最好的那个家伙,也是一口的胡腔。
现在,这个胡人就勇敢地站在路边,两臂交叉搭在胸前,深深地弯下腰,异常谦卑地说道:“登静的窝塔的杀家井,猪地田度让米捉定。”
对这几个基督教的修士,商成还是存有一份好奇心的。可是,修士们基本会说中原的官话,而他上大学时死记硬背的那点英语也差多都忘得精光,语言上的障碍就成了大问题。当然,他还道,就算他没把英语丢下,还保持着四级的可怜水平,也别想和这几个修士沟通。哪怕他大学里的专业是中和哲学而是英语都没用!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英语这种语言!
他羁着马,皱起眉头思量了半天,也没猜出来那个修士到底想和他说什么,只好问站在路边的庄上管事:“他说的都是啥?”
管事咧着嘴摇了摇头。
商成盯着那个还没直起身的修士打量了几眼,又问管事:“那你平时都和他们说话?”
“嗯哩。”管事点了点头。
“那要做活路的时候,你怎么吩咐他们?”
“我做一遍,然后他们就学着做。”管事赔着笑脸回答,“您别这几个家伙长得受看”他猛地煞住嘴,恨能把这句话都拣起来再吞回去!要说长相,还有谁能比应伯更受看的?他忐忑地偷眼瞄了下商成的脸色,看他似乎并在意,这才小心翼翼地跳过这一节,嗫嚅着说道,“这个,那啥他们的脑筋倒是挺灵光。管是什么样的活路,比划两三下,他们就能学个七八分。”说着,又指了指那个和商成搭话的修士。“这个家伙最灵醒,来了这些天,已经学会少句官话了,他们要是渴了饿了或者累了,都是他来搭腔。虽然还是听大懂,过连蒙带猜的,也大约能道一些。”
商成想了想,对管事说:“你有空了也教教他们学说官话。一一是让你专一地教他们,就是多和他们说说话,顺便纠正一下他们的错误。”停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回头和管家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每月给你多添两贯工钱,算是你教他们说话的补助。”
管事感激地拱手称谢,说:“些许小事,又是份内活计,倒用应伯另外破费。我天天带着他们在庄上做活,没事也要和他们拉扯几句的。要然的话,我一个人领着一群胡人做事,岂孤单?”
商成一笑说道:“领他们做活是一回事,教他们官话是另外一回事,一份工钱做两份差事,也没这个道理,你说是吧?”
他这样一说,管事就再假言推辞,再拱了拱手道:“那我就谢谢主家了。”
商成没说话,向管事点个头,又看了那个修士一眼,便打马走出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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