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陷入了沉寂。
就在杨钊以为皇甫惟明是心灰意冷时。
里面传来了皇甫惟明笑声：“只怕你奉的是李林甫那个奸贼的命令吧？”
张虎黑脸一沉：“休得胡言！龙武军只听从圣人号令。”
皇甫惟明认不死心：“那你敢说，你闯入我府宅的制令，不是由中书门下发出来的？”
张虎不答。
朝廷的制令，虽首先得经过圣上的授意，但也得征得政事堂里的宰相们的同意并落印，然后才能发给诸司去执行，这是朝廷的惯例，没什么可辩解的。
皇甫惟明乘势再道：“我要见圣人。”
张虎答道：“圣人若是有意，自然会见你。”
言下之意，李隆基现在并不想见皇甫惟明。
里面的皇甫惟明听出来了，他沉默了。
张虎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他最后朝府内劝道：“请皇甫大帅打开府门，并随我等前去，不然，就不要怪张虎得罪了。”
“哈哈哈！我皇甫惟明一生驰骋沙场，为我大唐国开疆拓土，不知道闯过多少尸山血海，刀下又有多少孤魂野鬼……如今却要受你这等乳臭小子的威胁！想让我打开府门？好，我这就打开，我倒想看看，你能奈我何？”
说吧，便从府内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随着一阵摆弄的门栓的声音后，吱呀两声，紧闭着的府门打开了。
府外所有军士都不自觉地退后了半步，并矮下了身子，将他们的身躯尽量躲藏在盾牌后。
而当他们抬起头时。
看见，府内广场上，整整齐齐列了五排家丁，足有上百人。
他们各执武器，排列着整齐的队形，没有丝毫的散乱。
尽管他们只穿着奴仆的衣服，身上也没有披甲，手里拿的也大多是刀剑一类的短武器，但仍让人坚信，他们无一不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精锐之士。
皇甫惟明在这一名家丁的身后。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人马皆披黑甲，头戴缨盔，双手执缰绳，满脸肃杀，宛如在沙场之上。
而杨钊还看见了陪在皇甫惟明身旁的句安西。
句安西也看见了杨钊，他射过来的眼神里，写满了仇恨和杀意。
仿佛在说，原来是你个贼子出卖了我们！
杨钊躲开了他的眼神。
在这种情形下，杨钊不会解释。
他也没法解释。
眼下他该做的，便是听从张虎的号令，时刻准备行动。
皇甫惟明开口了，还是那句话：“我要见圣人。”
张虎回的也还是那句话：“圣人若是有意，自然会见你。”
皇甫惟明抽出了别在马鞍上的长槊，握紧了：“见不着圣人，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张虎亮出了手中的制书：“制令在此，由不得你。”
皇甫惟明不再开口。
但他突然高举起的长槊却给出了答案。
也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府内百名家丁齐齐喊道：“誓死追随大帅，除杀奸贼！誓死追随大帅，除杀奸贼！……”
张虎也没有再说话。
他的回答是高举起右手。
立即，所有龙武军战斗小组变换位置，长枪手散开，弓弩手提前，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弯腰前行，最后停在了府门口，将弓弩上的箭矢对准了府内。
只待张虎的右手落下，所有的弩箭便会发射出去。
而府内的众家丁们，不管他们多么骁勇，曾在战场上砍下过多少人的脑袋……可身上没有甲衣，只需一支弩箭便能将他们的身体射穿。
皇甫惟明放下了他手中的长槊。
“我在边关上替圣人守了一辈子，无数次死里逃生，才得来这一身的伤疤回到京城，难道……圣人竟不肯见我一面么？”
他的声音依旧沉浑，但语气却不再豪横，透着些悲凉。
张虎骑在马上，不答。
他即便回答，也还是最初的那句话。
皇甫惟明愤怒了：“那李林甫就是个奸佞小人，他名为宰相，实为贼子，把个锦绣大唐弄得乌烟瘴气，让我等在边关上效死的将士无不心寒……圣人为何却看不穿他？还偏要听信他的谗言，来残害我等忠良！”
张虎不得不回话了：“皇甫惟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诋毁圣人！”
“哈哈哈哈！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皇甫惟明一片赤诚，问心无愧，我对得起大唐国，也对得起圣人……”
张虎一声断喝：“那你对得起你的妻儿老母吗？”
皇甫惟明的笑声戛然而止。
惊骇之下，他的声音变了形：“你们……连我的家人也不肯放过吗？”
张虎也松了口风：“制令里，只抓捕你一人，没有提及你的家人。”
皇甫惟明犹豫了。
张虎趁机再道：“只要你放下武器跟我走，我保证不伤这府里一草一木。”
“当真？”
张虎点了点头：“我张虎从不食言。”
皇甫惟明在马上的身子晃了几晃，化为仰天长叹：“好，我跟你走。”
眼看皇甫惟明已下了马，便要丢下手中长槊。
他身旁的句安西却猛扑过来，匍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双腿：“大帅，不能放下武器啊。”
皇甫惟明闭目叹道：“安西，你让开！”
句安西不让。
他只管死死抱住，同时哀声劝道：“大帅，你不能跟他们去啊……大帅，我们掩护你杀出去，只要到了陇西，便没人能奈何得了你……”
皇甫惟明厉声喝断：“句安西，你给我让开！”
句安西只是一味苦劝，死死抱住不松手。
皇甫惟明拿他没办法，便向其余家丁吼道：“还等什么？来把这个奴才给我拖开！”
可此刻，他的家丁们竟无一人听从号令。
他们也学了句安西一样，齐齐跪了一地，痛声劝道：“大帅，不能跟他们走啊！”
“大帅，带我们杀回陇右吧！”
“大帅！……”
“你们，你们，要造反了嘛？”
皇甫惟明大怒，脚上使了劲，将句安西踹了出去。
句安被甩飞出去。
但他立即又爬了起来，扑回来。
而这一次，他不是扑向皇甫惟明，而是扑向了府门外的龙武军。
口中大喊：
“我跟你们这帮奸人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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