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法术,果真奇妙。
林觉一边回味着这般奇妙绚烂的法术,一边品味佳肴。
狐狸脑子有病一一明明变得这么小,桌上的饭菜随便一盘中的随便一块都够它吃了,可它偏在桌上跳来跳去,但凡发现林觉吃什么,它就跳过去和他扑抢。
扑来扑去,正玩得高兴,忽然头顶一暗,一个空杯从天而降,刚好将它罩在里面。
狐狸顿时一愣。
可在这大殿之中,它又不好出声呼喊。
只能听见外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
“今日陛下寿宴,小人来此,看见是文武百官,万国来朝,殿中尽是人杰,桌上满是珍馐,唯独只差一样东西。”
“何物?”
“寿桃也。”
这是一个江湖奇人。
江湖奇人对着皇帝与宾客齐拱手:“既然宫中忘了准备小人给陛下与诸位备了一些,就是不知够不够分。”
老皇帝笑着点头。
殿中宾客也知晓,自然不是宫中忘了准备,而是留来等着这一刻的。
便见江湖奇人拿来一抔黄土,一粒种子与一杯水,竟在殿中现种下种子,浇上水。
在文武百官与外邦使臣的注视下,江湖奇人喃喃念咒,而随着他的咒语,地上那捧泥土中居然长出了一根嫩芽,顶着一粒种子的壳,待展开叶子后种壳掉落,它立马便急速生长。
江湖奇人念咒越来越快,种子的生长速度也越来越快,迅速拔地而起,几息之间,就长到了宫殿的一半高,展开枝叶来。
这时的种子已化成一株大树。
树干粗壮,枝繁叶茂。
树枝下开始结出一个个桃子,有碗口那么大。
这时的狐狸已经被林觉放了出来,站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这一幕。
江湖奇人使人分发寿桃。
先送到皇帝手里又送到贵妃和太子手中,随即逐一送到各人面前,竟然刚刚好一人一个。
太子先吃,接着皇帝动口。
满殿宾客随之开口。
不是真的桃子,而是面点蒸的寿桃。
“这个法术厉害!要是学会了,我们走在哪里都不会饿了!”
狐狸小声的对林觉说。
“呵林觉从肩膀上把它捏起,放到桌上,说道:
“那你先要有个能做出这么多寿桃的御膳房才行。”
“玉鳝黄?”
林觉从寿桃上掰了比它还大的一块,直接丢到它的身上:
“吃吧。”
狐狸故作柔弱,在桌上滚了两圈。
再往前看一江湖奇人施法念咒,挥了挥衣袖,那棵桃树便往下萎缩,似乎又缩回了土里,而他从土中刨出种子,装回兜里,便向皇帝讨赏离去。
接着又有奇人进殿,说文武百官与外邦使臣都给皇帝带了礼物,皇帝虽然有谢,不过他却想要替皇帝先给众人一点谢礼,众人都知道这是江湖人表演法术前的说辞,也不见怪,只稀奇的看去。
于是奇人搓来泥丸,将之放在宫殿的东边角落,说借皇宫的贵气,将之变成珍宝。
呢喃片刻烟雾腾起。
泥丸竟就成了珍珠。
珍珠也被他请求殿中宫女,逐一送到了每桌的面前,每人各有几粒。
林觉捏着一粒,随意查看。
确实是珍珠无疑。
而此时的桌上,狐狸已经推着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的珍珠,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了。
又有奇人上来献酒,哎呀惊呼酒不够,于是一人半杯,乃是用手指凭空将一个杯子从上到下切成左右两半,而酒水不洒。
这般奇人表演,总计十来位。
别说殿中的文武与使臣,就是林觉这个修道人,也被惊艳了不少次,看得很满足。
唯有对面使团之中,几位大足使臣坐着不动,虽然也有几位禁不住戏术的精彩,方才情不自禁的有所动容,可中间那位使臣却始终不动,而此时所有人也都神情肃穆。
桌上寿桃一个没动,珍珠还在盘中,半杯酒也没人喝。
既刻意,又显眼。
早就有文武官员看见了,不好明说,也早就有别的使团看见了,也不敢点出。
可是装看不见显然是不行的。
老皇帝将目光投过去,悠悠问道:“大足使团为何神情似有不喜?难道这般精彩的神仙法术,不得你们心意?”
刹那之间,殿中所有宾客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刚刚因表演了法术而被赐座的道人奇人们也看了过去。
“陛下恕罪,没有这个意思!”
中间那名年长的使臣立马起身,向着皇帝恭敬行礼,也向着那些道人奇人们行礼。
“那为何使者不苟言笑,桌上的寿桃美酒也不享用?”
“陛下明鉴,诸位高人明鉴,这般法术自然精彩无比,这种本事也像是神仙一样,若是我再早十年,或是换个地方,看见这类法术,一定会惊叹得不能自已!"使臣躬着身,礼节拿捏得到位,不卑不亢,“然而.”
使臣故意没有说完。
殿中有人疑惑,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面露不善。
‘然而什么?”
“然而如今听说,大姜北方已有军镇造反,南方越王后人也在招兵买马,大姜内部更是经常有妖怪在作乱,我们来的路上就遇见不少,想来别的使团在来的路上多少也遇见过吧?”使者说道,“因此这般法术虽然精彩绝伦,可终是盛世之法。我并没有看不起戏术的意思,可是对于此时的大姜来说,更需要的,还是能除妖平乱的本领,而不是惊人耳目,取乐于人的神仙法术。”
此话一出,殿中文武皆惊,各国使团也露出惊容,都不敢想象,大足使团竟然在大姜皇帝大寿的时候说这种话!
有人甚至低下了头,不敢看大足使者,也不敢看大姜皇帝,像是把头都缩了起来。
“哼”
老皇帝虽然年老昏庸,却也不接他的话,而是说道:“大足对我大姜的了解倒是很深啊。”
殿中顿起几分剑拔弩张之势。
然而这位大足使臣依然不惧,有礼却也胆大,而且似乎对此早有准备,继续行礼说道:
“下官想说这是一路以来的见闻,然而这么说,就犯了欺君的罪了。事实是没法不了解,大姜是天地的中心,是最繁华伟大的国家,作为使臣来到这里的,不管从哪里来,都是对大姜最了解的人,亦是从小就仰慕大姜的人。
“下官今年四十岁,还记得二十年前,也作为使臣,随同长官一起来大姜京城,那时的大姜国泰民安,就像到了传说中天上的国家,我们国家的官员将军也好,使臣也好,提及大姜,都崇拜敬佩不已。1大足使臣稍稍停顿:
“可仅仅二十年过去,变化就这么大了,而今天到了这里,见到大姜.…皇帝和太子不思不寻除妖平乱之法,却拿着这些本该在太平盛世彰显盛世气度的法术来此表演,博取眼球,竟还说,是彰显国内仙气弥漫,高人频出…
大胆!”
太子怒意浓重,喊出了声。
却见大足使臣抬起头来,直视太子,继续从容说道:“依我看,大姜已无能人。”
身边几位使臣,也都平静昂首,似有生死不惧的气度。
殿中众多文武与使臣见状,都知道了,这些大足使团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是特地挑的这个时候。
而他们的底气,一面来自于自身国力的强大,另一方面,便来自于自身的气度了。
在大殿的角落,年轻文官心中惊讶,几乎不逊于刚才见到高人表演仙术,却是没有想到,刚才殿中还仙气弥漫,一片玄幻,使人称奇,眨眼之间殿中的气氛就到了这般地步。
与此同时,他继续奋笔疾书。
好在大殿左边亦有君子:
“一派胡言!北方军镇造反,不日就将平息,南方越王后人之事更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如今国泰民安,如何不是盛世?”
大足使臣听完却只是平静回道:“因何要自己欺骗自己?
“我言乃是实言!何况今日陛下大寿,自然该行吉利事,该说吉利话,各位神仙高人的法术便是如此!你乃蛮夷,因何凭此,就说明陛下与殿下只醉心于这类博人耳目的仙术?难道不怕陛下因你口出狂言,将你斩首吗?”
“哦?”大足使臣笑了,“意思是说,大姜除了这些惊人耳目、为人取乐的法术,也有善于除妖斗法的高人和在战场上得力的勇士了?”
“自然!”
“正好!我的随行人中,也有几个会法术的,又有几个格外善斗的勇士,正好今日人多热闹,何不请他们出来交流一下,就当为陛下与诸位宾客取乐了。”
“陛下大寿之时,你竟扰乱,真不怕死吗?”
“如何是扰乱呢?如今的大姜,需要的表演正是这等啊!”
“大胆!”
“头颅在此!”
“你那官员大惊,可这等事,却不敢应下,只好转头看向老皇帝和太子。
大足使团的意思,众人都看出了。
如今灰衣大足在北方蠢蠢欲动,今日若是他们胜了,便可说明大姜虚弱,没有勇士能人,若是败了,也可试探大姜的本领,怎么都不亏。唯一亏的就是这些人可能因为君王一怒,全都分首于此。
只见老皇帝在龙椅上剧烈咳嗽。
太子则弯着腰,听谋臣所言。
片刻之后,太子才出来说道:“今日父皇大寿,不宜行此事宜,何况众多使臣在此,怕令他们受惊,实在不好。”
不可武斗可以文斗。”
“如何文斗?”
“不肆意乱斗,讲个规矩,就叫文斗。只是为陛下与诸位贵客表演取乐。”
“请你的人来。”
“好!”
大足使团面带微笑,胸有成竹。
而太子看着下方坐着的聚仙府高人,以及玉山道人,心中也很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