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西月继续道:“这杯中人物,是易鸿亲自绘像,命心腹监督,反复烧制成型。
还有阿娘那套修剪花草的器具,也是特意依照阿娘的手力与大小量身定制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箱礼物,也是他托我带给阿爹阿娘的。
都是日常用得着的东西,说不贵重也不贵重,说贵重也贵重,都是花了心思的。”
说实话,连闵西月自己刚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
易鸿对她的家人都这么上心,怎么能叫她不感动?
闵旋:“……”
鱼梅:“……”
闵西月是感动,他们俩就是惊悚了。
堂堂枫国十三皇子,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心思,给他们送特别的礼物?
而且还不是一件两件,听闵西月那意思,竟是一大堆?
寻常人也就罢了,可枫国十三皇子不是寻常人啊。
别人不缺时间,堂堂皇子能不缺时间?
即便事务繁忙,还花出那么多时间来捣鼓这些东西……
闵旋和鱼梅的目光再次看向闵西月,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
闵旋觉得心脏快受不了,“西月,你不会想说……你同那十三皇子,有,有什么吧?”
话虽然是这样问的,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底。
女儿以前都不爱说朝事的,现在却对朝中事了若指掌。
而这一次,更是主动提到了李宏辰与忠勇公的事情,摆明了就是在看他的意思与决择。
闵旋一时间懵了。
女儿太懂事了,不轻易惹祸。
但如果惹了,那一定是天大的篓子。
闵西月深吸一口气,来到两人面前跪下,语声低落,“父亲放心,女儿没有胁迫父亲的意思。
女儿只是想告诉父亲这个事实,女儿已经做了自己的选择。
之前哥哥和念念离开青城,其实是去了枫国皇都龙安城。
因为知道了真相,不放心易鸿,所以去考察他。
忠勇公的事,念念已经答应我会去说服她祖父。
女儿不求何家相助易鸿,只愿将来不会与易鸿阵前对峙。
至于父亲,只要默然旁观这件事,不帮李伯父开口相劝忠勇公,便是念着女儿了。
当然,如果事情真的去到最坏的地步,还请父亲母亲与女儿斩断关系,女儿这便离开青城,绝不牵连闵、鱼、何三家。
还有,父亲母亲不必觉得难过。
这个想法,其实早在哥哥要娶念念时,女儿便已经决定了。”
闵旋默然,想起了那一段时间女儿的反常。
女儿仿佛心事重重,又总有意无意地给他买这买那,与他聊天说话,仿佛怕下一秒就没机会说了一样。
他虽然是个粗心的父亲,但在那段时间也着重注意了女儿的行为,就怕女儿有什么想不开的会出事。
只是后来,闹出事来的却是闵玉书,他才没有多想。
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真相!
鱼梅满脸的吃惊,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她不禁流泪道:“西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混帐话啊!
你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哪怕天下都弃了你,我也不能弃你啊。
你从小到大都倔强,却也从小到大都懂事。
虽然,我真的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要选择那位,但我相信我的西月,绝对不是胡来!
你若要离开青城,便带我一块走!”
说着,鱼梅转过脸去,呜咽起来。
闵西月听地难受。
原本一家子才平静了没多久,又被她给搅散了。
但这件事,她不可能再回头。
“唉。”闵旋长叹了一声,“我真的是老了,一点都不清楚你们这些小辈在想什么了。
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说完,闵旋疲惫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儿子去了枫国,见过了易鸿,回来却没有提及半字,也没有阻止女儿的决定。
这便说明,儿子已经认定了西月的想法,也认定了易鸿。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连儿子都拦不住,难道还能说地动更加倔强的女儿?
刚走出院子,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道前。
闵旋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打了个激灵,“岳父大人。”
“嗯。”鱼英达转过身来问,“西月都告诉你们了?”
“告诉……”闵旋神色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鱼英达。
这件事情,岳父竟然也知道了!
鱼英达不理会闵旋的震惊,朝旁边小径一指,“陪我走走。”
闵旋的脑子彻底乱了,整个人有些木然地跟在鱼英达身后。
“当年阿梅选了你,我是一万个不愿意。”
鱼英达毫不留情地道:“但你可能一直对我有所误解。
我没有在意你的出身,也不介意你当时寄人篱下,更不在意你有钱没钱,有官身没官身。
我只介意一点,你这人,没一点火气!
我鱼家后人,不管是起,还是落,至少要敢作敢当,敢拼敢闯。
你闵旋呢?在永昼城浑浑噩噩十几年,如今能平安回到青城,过着惬意的日子,你还以为是你自己的运气不成?”
闵旋道:“我知道,是西月促成了这一切。”
“你知道个屁!”鱼英达啐了一声,“怡王想娶西月,你知道吗?”
闵旋脚步一顿,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他心上。
“你当西月当初为什么要认云乡伯做义父?你觉得西月是贪图他的钱,还是他的势?
你当初听了这事,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委屈的?”
鱼英达狠狠瞪着闵旋,“还不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庇护不了她?
当初春宴上,你那异母姐姐算计西月,想让西月做怡郡王的妾,才结下了这段孽缘!
若不是西月够机敏,这阵子怕是早就搅和进了岚国皇家那摊子烂事里了!
亏你还整日洋洋得意,你倒是过地轻松自在,可曾想过西月为了这个家,为了你,操碎了多少心?
你也不想想,如果当初她没拒绝李萧的婚事,你闵旋这个堂堂左相的亲家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她现在不过想走自己想走的路,你闵旋是害怕了,还是觉得麻烦了?
没出息的东西!你要是我儿子,我早就把你扇出门外了!”
鱼英达恨恨道:“也不知道你闵旋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修到西月这么一个女儿。
真是越想越气人,我鱼英达怎么就没这样的命!”
说完,鱼英达气呼呼地走了。
鱼英达是真气。
很多事情,闵西月并没有说出来。
他是自己调查清楚的。
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心疼西月。
当然,也就间接知道了易鸿为西月所做的事情。
那小子居然从春宴开始,就一直在暗中帮着西月。
原本还对易鸿那小子不太满意,现在倒是越发欣赏了。
掌得了大局,也顾得了细处。
但想想也心酸,自己的外孙女,居然还要个外人去庇护!
这样一想,也就对闵旋气地不行,便趁着这次西月挑明易鸿之事的时机狠狠教训闵旋一顿。
原本以为会舒坦点,但没想到训到后面,结果还是在扎自己的心……
闵旋站在原地呆立了许久,他还是第一次挨岳父的骂,没有觉得心里委屈。
岳父的话,字字诛心,却也都是事实。
西月啊。
闵旋感觉眼眶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