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花。
他是个结婚三天后就参了军的。这里有个习俗。当兵前大人都要给娃把媳妇娶进门。他的媳妇,是个水灵灵的女人,美极了。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脸蛋也是红扑扑,尤其是手,就象水萝卜剥了皮,白生白生的。就是那双白手,隔着车窗死死的抓着他那双满是老蚕的手,然后就是一个劲的哭。
火车动了,他的女人还是抓着他的手,好不容易才被人拉了下来,可她还是追着火车,再后来,女人追不上了,就坐在站台上哭。
直到火车到了邯郸,他的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她是不是还在哭>
他爹,王老大就不是那样了。他爹是个艄公,在黄河上行了半辈子的船。到最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娃,不要给大丢脸!不要丢咱老王家的人!”
一句简单的叮嘱,可就早这句叮嘱,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如今这样回来,算不算给爹丢了脸呢>
爹一辈子,就好个面子,虽说只是个艄公,可人活着却要强的很,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这样,算不算丢人。
想到这,他的心里便是酸溜溜的。是羞愧>还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感觉:不敢见人,更不敢见熟人。
去年大反攻,他跟着部队一起越过黄河,那一仗打的过瘾,打的顺手,在进入的时候,他亲手打死了的五六个鬼子——一个人端掉了日军的重机枪阵地,战役还没结束,连长就告诉他,连里已经把他的名字上报了,很快,他就能拿到三级忠勇勋章,可没等他拿到勋章,他们营穿插敌后,遭遇的日军主力,那一仗打得可是血流成河,死了好多人,打着打着,在一声巨烈爆炸声后,他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当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日本鬼子的俘虏,后来他和其他被俘的弟兄被押到了青岛,再后来又从青岛乘船去了东北,再然后,他便在东北俘虏营里过了九个月,在那里头,受了不少罪。他犟,自然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他从来就没向日本鬼子弯过腰。
三个月前,中日在山海关交换战俘。他回来了,过去的几个月,他一直都在北平的陆军医院里治疗旧伤,中间部队也派人审问过他,问的更多的却是在战俘营中发生的事情,再到后来,来了一名军官,问他是想继续服役,还是提前退役,按照服役期,他还差一年多才能退役,可因为他的遭遇,只要他愿意,便可以提前退役。
他选择了退役,那会他脑子里想着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