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适时压低声音:「骆兄……是真不想他打赢这场仗?」
骆观临没答他,而是面色渐渐复杂起来,又走了十余步,才缓声问:「仲琴,你可觉大将军如今变了许多?」
同僚面上打趣之色澹去,轻叹口气,未接话。
「我不时总想起,昔日于江都把酒言欢的日子……」骆观临几分怅然若失。
那时他初被明后贬谪离京,郁郁寡欢不得志,因得遇徐正业一行人,才扫去满腔郁郁。
他们相谈甚欢,皆待明后当政之象不满,时常于酒后痛斥大骂当朝之乱象,遂相互引为知己。
总而言之,那些日子的酒,喝得他很上头。
同样令他上头的还有徐正业那一句句相逢恨晚,亲密无间的「贤弟」。
对方口中所描绘的成事之后的美好景象,更是令他目眩神迷。
于是他心甘情愿跟着对方起事,不遗余力,尽心尽力,出谋划策。这一路而来,那些扇动人心的「告天下书」,及檄文之流,皆经他手,笔都写断了好几支。那些心性孤高的文士也多由他说服拉拢而来,嘴皮子都磨破了好几层。
而今,大将军麾下
武将谋士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杂,大将军游走其中,生怕厚此薄彼,已许久不称他为「贤弟」。
昔日的知己兄弟,如今的关系只是干巴巴的主公与臣僚。
且葛宗之流,与他常有争执,或是忠言逆耳,大将军如今议事时,经常会有意无意地落下他。
再譬如方才在大帐内,那从前一口一个贤弟的人,如今听到不耐烦时,只会抬手让他住口。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我懂骆兄的心情……」那臣僚叹息道:「这就譬如骆兄本为原配发妻,如今眼看夫君发了家,纳了小妾无数,这些小妾各怀心思,惯会阿谀奉承,偏这夫君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眼中早已看不到糟糠之妻……」
糟糠之妻骆观临听不下去,黑着脸打断:「……休要胡言!」
荒唐,他是那等善妒之人吗?
他脸色沉沉:「我在意的又岂是这些!」
他在意的是,那个人究竟还是不是当初被他视作知己的那个人。
「我懂……」那同僚喟叹道:「只是如今既已在这条路上,已无回头可能,多思无益,骆兄且着眼日后吧。」
这自然是高情商的说法。
若说的直白些,那势必便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就别瞎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