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爷一只手里攥着马鞭,鞭梢垂在马尾巴的一侧悠荡。风撩着他的破长袍,他嫌碍事,抓起衣摆塞到屁股下面坐着,又从头上抓下棉帽子,把两个护耳卷起来,露出他整齐的鬓角和耳朵,然后把胳膊揣在胸前,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马儿“哒哒哒”往前走着。路旁干枯的树木,在寒风之中摇曳,像一条条蛇蜕下的皮,没有血肉,没有筋骨,不经意之间落了一地;寂寞的麦苗,在堆积的雪里藐视着外面的一切,一缕缕残雪随着风在田地上盘旋,滚进沟里,结成不融化的冰;沟沿上蹒跚着几个人影,他们肩上背着劈柴,佝偻着脊背,寒风吹裂了他们的脸颊、骨瘦如柴的双手,艰难地走着,像爬不动坡的老牛。
小九儿第一次坐马车,小下巴颏放在小敏的肩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这儿看看,那儿瞧瞧,满眼稀奇。小敏一条胳膊和手揽着小九儿的腰,另一只手从包袱里摸出林伯母准备的馍馍,喂给他吃。
“小九儿,你先凑合吃口馍馍,到了郭家庄就有羊奶喝了,许家院里有一只奶羊,当年是许老太太给孙少爷许连盛买的……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就能到了……许家有一个舅老爷,看着他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的样子,其实呀,他是一个最通情达理的老头……”
想到舅老爷,小敏笑了,回郭家庄见到舅老爷的镜头小敏想过好多次,舅老爷见了她会流泪吗?还是举着他的烟袋杆打她,谴责道:“死丫头,去哪儿了,两年多了,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把我这个舅老爷忘记了?”
小敏想说:“没有,丫头天天想着舅老爷,想着舅姥爷会不会念叨丫头?他馋了谁给他出去买点心,他的房间脏了,谁给他擦地……”小敏想着想着流泪了。
想起舅老爷,又想起了赵妈,心底善良的赵妈在做什么呢?也许她在许老太太屋里,主仆二人正筹算着,新年快到了,孙小姐和孙少爷又该做新棉袄了,今年该扯多少布?买多少棉花?
是不是正在舅老爷屋里替那一些信口开河的丫头讲情?那一些丫头一定又偷偷骂舅老爷:老不死的。
赵妈忙完手里的活儿,总是端着针线笸箩到舅姥爷屋里教她绣花,讲着过去的事情,讲着讲着讲到了宝根,讲到宝根就会讲到二姐夏蝉。赵妈对二姐很满意,二姐能干,还勇敢,还有一颗善良的心,许家三小姐就是二姐救回来的,说到二姐,想起了三小姐许婉婷,她现在做什么呢?
听许连姣说,闵家把码头上的地皮给了许洪黎,他们全家搬去了青岛,闵文智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