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楼伫立于沙地的南角,被几株格外粗壮的松柏掩映着,其楼体本身亦漆作碧色,与那些长青的树木色泽相近,远远瞧着,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布禄什在楼前的石阶上停了一会儿,将靴子上的黄沙跺了下去,又整了整衣冠,方才踏入楼中。
二楼临窗处,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垂首凝望着楼下,当布禄什的身影没入最后一级青石台矶时,他收回了视线。
宽且长的飞檐遮住了午后的阳光,使得二楼的光线有些阴暗,黑袍男子的面容亦被隐去大半,只露出了一个显着的鹰钩鼻。
他并未剃发,满头花白的头发披散着,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纪,额头勒着一圈枯藤与干草编织的东西,像是发带,又像是草冠。
他安静地坐在桌旁,好似阴影中一团更深的阴影,些许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描摹而出的轮廓,亦是沉暗的。
“小子来了。”布禄什的脚步声随着语声同时响起。
而后,他高壮的身形便遮住了黑袍男子回望的视线,就仿佛后者的面前突然竖起了半截铁塔。
这位南境亲王有着古尔泰家族的高大体形,却并不曾承袭与他血缘更近的富伦氏的俊秀,那分得很开的五官甚至连端正都算不上,其中一只眼睛还有些斜视。
如果他现身于以多出美人而着称的富伦家,可能会像个异类一般地格格不入吧。
“进来吧,我等你多时了。”黑袍男子的语声有些含混,仿佛一团搅不散的砂浆。
布禄什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地弯下腰,捧起他的一角黑袍贴在了额头上,口中发出了深切而又低沉的呼唤:
“牧温额父,您终于回来了。”
金语中“牧温”对应的中原语意有两重:一是“空远的、辽阔的”,二是“雄壮有力之人”。
而当它与“额父”相连使用时,便是中原语中“义父”的意思。
此刻,“牧温”二字所寓意的,既是黑袍男子与布禄什的关系,亦是其人之名。
他是布禄什的义父。他的名字便叫做牧温。
“我的孩子,看到你从远处走来,我就知道你一定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那支箭了,是么?”牧温轻轻地拍了拍布禄什的肩膀,身子也朝前探去。
阳光倾泻在他的下颌,照见他带着皱纹的唇角,而在他张开的口中,可以看到他的舌头比常人缺了一小截。
那应该是被某种利器割下的。
不过,事情想必已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