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唐胥对顾眉生说,“我以前不懂,但我现在很明白。”
顾眉生在他杯盏间新添了一点热茶。
顾眉生不是能轻易与别人促膝长谈的人,但是那一天,她与唐胥坐在温暖火炉旁,她说,“唐胥,我当你是朋友。”
城北的铁路项目已经启动,顾眉生心知,命运的齿轮已经在带着她慢慢地向那无边悬崖而去。
她死而复生,她没有选择。
但是唐家人在上一世与他们顾家全无牵连,他们是不必被卷进来的。
唐胥自然听不出顾眉生话中的深意。被顾眉生划分到朋友的范畴,唐胥的心中很疼,但他记得自己在波澜不惊间,只对顾眉生说了一个字:“好。”
朋友就朋友。
许多年后的某一日,顾钰墨怒其不争,骂他:“唐胥,你何时变得这样怯懦了?当初你若是自私一点,将眉生占为己有,她又何必独自苦撑这些年?”
唐胥也不恼,他说,“眉生的心,是铜墙铁壁。哪怕我心甘情愿化作一缕青烟,但这抹青烟并不叫栾亦然。她不要,她不愿要。她情愿此生再不呼吸。”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唐胥彼时的话语间有道不尽的人世仓惶,“我爱她,所以我惟有不停妥协。”
也是到了那时候,他才真正懂得顾鸿华面对着张小曼,那种深爱而却始终不得的绝望。
顾鸿华其实要比唐胥好些,因为顾鸿华心中没有唐胥待顾眉生的那份不舍和柔软。
在顾鸿华心中:爱是谋尽人心之后的占有。
从1月1日到1月3日,顾鸿华在秋波弄待了足足三天,他逼自己不去找张小曼。
当他独自驱车前往张家的时候,顾鸿华又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劝张小曼回家。
他顾鸿华的妻子,老是住在娘家,算怎么回事呢。哪怕她不愿意住在秋波弄,住在他名下其他的物业里面也没有关系。
半个小时的车程里,顾鸿华想了几十种妥协的办法。
反正栾倾待已经成了那样的光景,他什么都可以不介意,只要张小曼最终识得回家。
但结果是:他又再一次扑了空。
张小曼一早就与栾倾山和宁茴去了医院。因为这一天栾倾待要做第三次大手术,取出脑中堆积的淤血。
栾倾山在手术书上签字的时候,主治医生还再提醒他,“您想清楚了吗?就算手术成功,病人依然有四成的机会无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