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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医女(1 / 1)

余墨痕踏上阶梯的瞬间,背后的鸦声突然归于沉寂。

她被骤然的安静所惊,回头去看群鸦的动向,才发现回去的路已经没有了。

不仅没有路,也没有光。她仿佛身处一片虚无之中,连自身的存在与否都叫人怀疑。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发现身后原本开阔的地方出现了一面墙。

这种变化的速度当然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余墨痕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狠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指。她实在用了很大的力气,一瞬间疼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可是疼痛并没有成功地把她拖出这片黑暗。

什么样的幻觉,居然会如此强硬,连最难欺骗的触觉都可以改变,连疼痛都不能使它瓦解?

这场景的确诡谲,但是余墨痕于瞬间的惊动之后,便逐渐冷静了下来。

柏树林里的那一次,她那般恐慌,是因为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里则不同。因为与现实的差异太大,周遭的每一个变化,都在告诉余墨痕,这一切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她领教过真实的绝望、无助、和死亡,几次在绝对的黑暗中来来去去,这种感官上的虚假把戏吓不倒她。

她此刻眼睛看不见,便伸出手向周边查探。刚转过身,就发现阶梯另一头,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晕。余墨痕笑了一下。还行,她大概还没瞎。

到这个地步,她反应再慢也该看出来了。这些幻觉的目的性太强,每一次变化都在把她往阶梯另一头引。余墨痕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决定下去会一会操纵幻觉的人想让她看见的东西。

不然又能如何呢?她纵然知道周遭的一切都不真实,却完全没有办法走出去。

借着那一片微弱又迷离的光晕,余墨痕伸手扶住了一边的墙壁,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沿着阶梯向下走。她每走一步都在努力把力量分散到各个方向去。这样一来,即便脚下的某一块阶梯突然消失不见——谁知道操纵她幻觉的人会不会这么干——她纵然不能像只壁虎一样把自个儿吸在墙上,好歹也能给自己留出些许反应的时间。

这道阶梯是圆弧状的,视野所及的长度非常有限。余墨痕觉得自己大概转过了十几个完整的圆了,脑袋都有点晕了,那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晕却还是不屈不挠地在她前方不远处相候。

这可真够折磨人的,余墨痕心想,难怪当年那个用药重现死去亲属的势力会被敌人轰得连渣都不剩。余墨痕强行屏着一口气,都已经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战场上被幻觉不断骚扰的军士,又该焦躁到什么程度?毕竟很难要求一个全然失去耐心的人对敌对的势力保持怜悯之心。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前方的景象终于再次发生了变化。余墨痕视野所及之处,能够看到一扇门。门里有光,似乎还有人,只是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

她没有办法直接走过去。因为漫长而周折的阶梯已然到了尽头。在最后一个梯级与那房门之间,什么也没有。余墨痕走到近前去看,仍然漆黑一片,不好说那片黑暗里究竟是被刻意掩盖的楼板,还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大坑。她保持着平衡,伸出脚去踩,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这算是怎么回事?余墨痕心里有点气了。对方用这种奇葩的手法强行把她引来,现在又不准她过去,她可如何是好?

如果此刻余墨痕能够穿着偃甲,那么只需要借助机甲盒提供的动力,她一步就可以跨过去;再不济,如果能有元凭之使用过的那种钩索,余墨痕或许也能够荡过去。

可是为了隐藏身份,她去玄女祠的时候,武器都藏在了她和元凭之租下的小屋里;后来元凭之再来的时候,也只来得及带上余墨痕交给他的军牌——那是她来到此地的时候便交给元凭之保管的,大概被他跟那具轻甲藏到了一起。

反正余墨痕现在就只是赤手空拳了。她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对这种宽度的沟壑毫无办法。

就在此时,一阵缥缈的歌声荡荡悠悠地飘了过来。余墨痕立刻打了个激灵。歌声很轻,在她耳边却仿佛如一个炸雷——她音律方面没有受过教育,唱歌弹曲一概不擅长,却也听得出来,这调子与玄女祠的圣女所吹奏的笛音毫无二致。

果然是玄女教捣的鬼。

此外那歌声也叫余墨痕觉得熟悉。她只是一时间判断不出是谁的嗓音。

随着歌声响过,余墨痕眼前便又生起了变化。前方那片虚空之中,依次升起了黑色的莲花,组成了一道通往对面房门的路。

余墨痕这次再踩上去,居然是实的。那些栩栩如生的莲花原来都是石头雕成。倘若余墨痕不知道是幻觉作祟,大概会以为这些莲花之下有什么特殊的偃机机关。

对方既然给她造出了一条通路,焉有不去使用的道理?

余墨痕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走了上去。

这莲花小径很是狭窄,又在道路正中,余墨痕没有办法够着两侧的墙壁,连个辅助支撑的地方都找不到,双手派不上用场,只能把全副注意力集中在脚下,以免自己不小心分神,从人家特意给她准备的路上摔下去。

可是她才走到中间,那莲花的花瓣便一一委顿似地收起,眼看就要重新陷落回余墨痕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余墨痕心头瞬间火起。

那操纵幻觉的人愿意给她路走,她照着走就是;可是对方骤然发难,她又怎么肯遂了对方的意就此摔下去?急躁与激愤在她心中交织,逼得她狠命一搏,跳了出去。

余墨痕在平地上走路的时候,可能都很难走得这么直。可是此刻情况紧急,她的潜能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居然就成功地踏着几朵正在快速下落的莲花跳到了对面。

这几下发挥实在大大超出了余墨痕平时的水平,也几乎拼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甫一落地,赶紧以手掌撑住墙壁,一面大口喘气,努力叫自己紧张的心绪平静下来。

在如此近的距离里,歌声和门里的人影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余墨痕稳了稳心神,决定主动一回,便一鼓作气地走上前,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里是个背对着余墨痕的女人,那歌声正是自她口中发出。她整个人跪坐在地上,脚上拴着一根不知通往何方的铁链。她那被残破的衣裳堪堪掩盖的肩头,堆叠着黑得发蓝的长发。

余墨痕忽然就没有办法再往前走一步了。

“你是谁?”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平静,因为她的心里实在是恐惧极了。

唱着歌的女人缓缓回过头,一张与余墨痕的母亲酷肖的脸,如同只能开放一个瞬间的花朵,迅速地凋零下去,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余墨痕昏厥了过去。

她再度清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衙役给她安排的屋子里。她躺在床上,衣裳都没有换,一睁眼,就看到凌艾正在边上照看她。

余墨痕揉了揉疼得钻心的脑袋。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凌艾,心道这难不成又是某种幻觉?

又或者,她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从前也梦到过无数次母亲的死亡,却没有一次如此诡异,又如此真实。

凌艾见她醒了,凑上前仔细看了她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道,“看来应该没事了。”

余墨痕一愣,道,“我怎么了?”

凌艾就道,“你什么时候吃下了‘见思惑’,怎么也没跟凭之说一声?”

“‘见思惑’?”余墨痕费劲地想了想,才道,“我在玄女祠的时候,被雾气所扰,一直有些晕。那里的圣女说有种叫椒荷脑的东西能够帮我保持清醒,叫我含在舌下……结果后来出了点状况,就被我吞下去了……”

凌艾叹了口气,就道,“她们哄你的。这种药物不仅不能叫你清醒,吃下去反而会催生许多幻觉。说来也怪,此地的居民,多多少少都有些中招的症状。也不知道玄女祠是如何投放药物的。”

“之前元将军也出现过些许幻觉……”余墨痕猜测道,“或许与玄女祠后面那些奇怪的雾气有关?”

“在亲自去检查之前,我也很难判断出真正的原因。总之,幸好我来得及时。这‘见思惑’的药力,我已经给你拔得差不多了,即便有些后遗症,你再歇一段时间,辅以药石,应该就能恢复。”凌艾说着,顺手给余墨痕递了一杯水,又道,“凭之和颜铮去搜查这衙门了。”

余墨痕的脸不由一红。她确实打算问元凭之的去向,没问出口。

她心里又有些惊奇,怎么颜铮也来了?

凌艾又道,“凭之心里愧疚得很——他说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你就不见了,屋门敞着,外衣都给大风吹到外头去了,居然一直都没有回来。此事一出,他信不过这里的衙役,只好自己一个人找了一宿,最后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妖法的踪迹,竟然在地牢的入口找着了你。”

余墨痕低着头,只道,“元将军倒是细心。”

要是她和元凭之换个角色,大概只会以为对方又被叫去应酬了,根本不会留意到种种意味着失踪的不对劲儿。

她乏得很,在凌艾面前也一向比较随意,便打算重新躺下再睡一会儿,可是她正要把水杯放下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鸦啼。

那大概是余墨痕如今最为厌恶的东西了。她惊得险些将水打翻,急急向凌艾问道,“你有没有听到?”

凌艾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过来,连忙道,“凭之跟我说过,你之前出现过关于乌鸦的幻觉……没事的。刚才那是真正的乌鸦。”

余墨痕这才约略放下心来。她知道凌艾有家传的医术,知道许多解毒的方法。玄女教的妖法,对于凌艾而言,恐怕是没有用的。

也就是说,即便她和元凭之都中了招,凌艾的所见所闻,却一定真实可信。

余墨痕想到这里,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

元凭之说过,幻觉常常建立在中招的人对某种事物的了解之上,真正的细节,都是他们自己补充出来的。

那么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却又很符合余墨痕印象的凌艾,究竟是真的,抑或又是某种幻觉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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