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茗澜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感触,自打爹娘故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了,故而释然了不少,由着乔天烁在一边自说自话,填饱了肚子,也就该说正事了。
这些日子,似乎都是她一个人自我欺骗说她应当是个坚强的女子,这才挺过来的。
现在想想,好像也不不尽然。
“我猜烁王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做,是不是?”
若是乔天烁没什么别的事,东西送到燕茗澜的手上大抵就离去了。
乔天烁实在悠闲地靠在了榻上,不知道又从哪拿出来了个小药瓶,放在眼前晃了晃。
仔细看去,与那一日送到燕府上的无差。
“燕小姐果然聪慧,的确有事。还不是本王放心不下燕小姐,所以来看看,本王听闻海家那位小姐抗了流放边疆的旨,躲在了京城之中,日日借酒浇愁,皇上正在派人追查。燕小姐何不如在宫中多待几日,等皇上找到了这海家小姐再说?”
海兰怜竟还躲在京城!
她今日看到了一与海兰怜极其相似的身影,恐怕也不是眼花了。
“想躲也躲不过,烁王殿下您都有所听闻,皇上又怎会查不到?无非是未将海小姐放在眼里,查不查的到都是无所谓的。”
“燕小姐倒还真心宽,罢了。本王不过是有些好奇,燕小姐怎得不用那药?”
这才没多久,乔天烁就说出了不少来此的理由了,也不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目的。
燕茗澜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的确与李太医说的不差。
有了李太医的调养,燕茗澜脸上的伤疤已经好了许多,可还是有一道隐隐约约的痕迹,始终消不掉。
“烁王殿下,您看我像什么?”
乔天烁思索了良久,说:“像……本王的王妃?”
燕茗澜脸色一黑,刚想要与乔天烁正经的说些话,乔天烁见成功调笑到了燕茗澜,心情也好了许多,于是严肃了不少:“燕小姐觉得自己像什么?”
“像猎物。”
“猎物?”
“我一个姑娘家,岂会不爱美?可烁王殿下,我并没有您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许多事,是我不能决断的,若不是恰好容貌已毁,现在我可能就被一条无形的枷锁栓在了宫墙之下,眼前的景象也只能有一处宅院大小。若是治好了这道疤痕,我又拿什么自保?众人视我为猎物,为玩物,这并非是我所想的!”
燕茗澜的声音有些哽咽,乔天烁刚要伸出手去触碰燕茗澜脸上的疤痕,却被人狠狠的打了回来。
“我替你上药。”
乔天烁不顾燕茗澜的说辞,蘸了些药膏,却始终被燕茗澜格挡着,气氛渐渐的有些变了味儿,有些暧昧、模糊,还有些凝重……
燕茗澜始终是挣扎着,乔天烁捏住了燕茗澜的左手腕,燕茗澜才有些安分的坐了住,几滴泪珠子在眼里打着转,越发的逞强。
乔天烁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太对,让他有些心急了。
“燕小姐,本王的身份也并非有你想象的那般容易得到,这是本王踩着别人的骨血一步一步攀上来的,若是不能决断,那为什么不索性去争一争?他们看上的是你的能力,这一道疤痕又能让你躲上多久?燕小姐,本王却不认为你是只是逃避之人。”
还有句本王来保护你,被乔天烁咽回了嘴里,这个时候要是他说了出来,指不定燕茗澜又要拧着劲儿反抗多久。
“我就是只会逃避,不想得什么风头……”
燕茗澜低头小声嘟囔着,又趁乔天烁不注意,从乔天烁的手上抢过来了药瓶:“我自己来。”
乔天烁被燕茗澜的反应气得发笑,还遭了人一个白眼。
“看到燕小姐用了药膏,本王就放心了,那本王就不打扰燕小姐休息了,告辞。”
燕茗澜半天才抹好了药膏,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发现乔天烁早已经离开了。
这药膏涂在脸上有些凉,燕茗澜仅仅是涂了个大概,一是并未报太大希望,二是为了敷衍乔天烁。
燕茗澜缩到了床上,背对着窗外照近殿里的月色。
小时候的月光,像是恬静,安逸的,还有些温柔的……
自打燕府出了事,燕茗澜就有意躲着这月光,此时的月光照在了身上,就像锋利的刀刃一般,让她有些畏惧。
当日的事就像是一场噩梦,时不时出现在午夜梦回之时,在梦里,她好几次呛了一腔的口水,最终被海水淹没,淹没在洪流里,甚至让她有些分不清当初是噩梦还是真实的发生了。
今日也是一样,燕茗澜兀地从噩梦中惊醒,头疼不已,一身的冷汗,像是从水里刚捞上一般,唤了好几声琥珀,才想起今日寝在宫中,琥珀应当在别处休息,听不到她的声音。
燕茗澜坐起了身,揉了发痛的额头,才觉得有所好转,躺回了床上,这次却是没怎么在睡着,一直是恍恍惚惚的。
刚刚见些日光,燕茗澜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找到了殿里的铜镜,想要义正言辞的去向乔天烁证明这药膏也并没有多厉害。
这一切就像幻觉似的,脸上的疤痕竟真消失的干干净净!燕茗澜难以置信地掐了下脸颊,立即就吃了痛,显然不是梦境……
为此燕茗澜惊讶不已,琥珀冒冒失失的端着温水走了进来,将温水撂在了梳妆台上,刚看向铜镜,手上的木梳子就掉在了地上。
琥珀眨着眼,打量了燕茗澜侧脸许久,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位置,于是又看了看另一边,在燕茗澜的身前晃来晃去的,晃得燕茗澜眼花缭乱的。
“小姐!你,你脸上的疤痕好啦!”
燕茗澜没太大的反应,坐在椅上“嗯”了一声,情绪全在心底掀起了波浪,却被琥珀咋咋呼呼的反应逗得有些乐了。
分明是燕茗澜脸上的疤痕好了,琥珀却比燕茗澜还要喜悦。
琥珀为燕茗澜梳着发,特意将燕茗澜全部的脸蛋都露了出来,不再对有疤痕的那边遮遮掩掩的,看起来着实是精神了不少。
正惆怅临时入宫没有合适的簪子呢,燕茗澜拿出了枚金簪,正是昨日皇后所赏赐的,琥珀笑吟吟的戴到了燕茗澜的头上,对这簪子赞不绝口。
“叩、叩。”
传来了两声敲门的声音,琥珀正替燕茗澜梳洗,便没来得及立即去应。
“燕大人可还在休息?皇后娘娘请燕大人过去呢。”
“我家小姐正在梳洗,还请姑娘先等会儿。”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琥珀才上前推开房门,过来的是个盘着两个团子头的宫人,比琥珀还要矮了些许,正笑着。
“燕大人,等您好久啦,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
燕茗澜有些犹豫,若是此时拒绝了皇后,定是要扫了皇后的兴,实在是不妥当,可这个时间要上早朝,若是被人扣上仗着皇后的疼爱连早朝都不上的帽子……
那宫人好似看透了燕茗澜的心思,问:“燕大人可是在担忧早朝一事?”
燕茗澜不好意思的点了头,宫人露出了些笑意。
“燕大人宽心,前几日皇上不是同各位使臣商议国事?这些日子可算闲了下来,皇上让各位大人休沐呢,所以皇后一大早就让奴婢来请燕大人过去了。”
原是如此,这些日子的确繁忙劳累,纵是上了朝她也是不参政事的。
“还请姑娘带路了。”
皇后的宫里,好像也有些檀香味,燕茗澜昨日就隐隐约约的闻到了,今日应当是刚刚点上,味道还要浓上一些。
皇后倚靠在了榻上,穿着不如昨日华贵,却贵在了骨子里那股雍容华贵的仪态。
“丫头,坐到本宫的身边来吧。”
燕茗澜有些怯怯的坐到了皇后的身侧,皇后一眼便瞧见了燕茗澜头上所戴着的金簪:“这簪子澜儿可喜欢着呢?十分衬你。咦…….你这脸?”
“回母后,澜儿近些日子得了些药膏,抱着侥幸的心思试了一试,竟真的有用。”
皇后又打量了两眼,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便好,前些日子本宫听闻了以后,几乎是日日挂念着你这伤。海家的那位姑娘,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打小便是直来直往,谁也拦不住的性子,那点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很讨本宫的喜欢,将来定是要有大作为的。谁曾想她竟做出了这种事,也算枉费了本宫的信任。”
海兰怜?
若是海兰怜不做出这些事,率真爽快的性子,比起那些一堆弯弯绕绕心思的贵女们,的确也会很讨她燕茗澜的喜欢。
燕茗澜将皇后也当作了可以交心之人,与皇后也多了几分坦率。
“皇后娘娘可知海小姐违抗流放的命……”
皇后伸出手挡住了燕茗澜的嘴,示意她这话不可说,这事似乎是许多人都有所耳闻,却十分默契的都闭口不提。
“你说的本宫都知道,一大早宫里就传来了消息,昨夜海小姐喝的酩酊大醉,招惹了一群不务正业的泼皮,受了打击,如今不知去向。”
燕茗澜难免有些讶然,心中有了些猜测,无非是……燕茗澜刚张开口,没说清是什么,皇后就认可地点了点头。
上次见到海兰怜,她还是一身利落的劲装,纵身一跃翻上了骏马,疾驰而去,英姿煞爽的样子。
怎么今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