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险些将刘姨娘气得晕过去。
“她回来做些什么?”
报信的也灵光,将燕玲儿交代给他的记得一字不差,便与刘姨娘解释:“二小姐交代过了,说是早就该回门来瞧一瞧了,但因得夫家的事忙不开,离得路途又远的厉害,实在是不便回府,这会儿得了空,夫家让她回来看看。”
刘姨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嗤笑了三两声。
忙不开?燕玲儿能有什么忙不开?
怕不是被夫家关到了柴房里去教训,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换些时候便罢了,早些张姨娘还清醒那会,让她们娘俩儿过她们的,与她刘姨娘有何干系?总归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要么就等燕茗澜回京了,让燕茗澜去照顾她这被人家赶回来的妹妹去。
总归燕茗澜在京时有俸禄,一家上下一群人她饿不死。
偏偏挑了一个张姨娘疯傻,燕茗澜离京的时候回来。
想起这事,刘姨娘就恼得厉害。
燕茗澜离京前也不知做了什么什么手脚,到了日子,俸禄一直未曾发过,问宫里的贵人,也只说是要等了燕大人回京一起进宫领了去。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了家里那些财产。
刘姨娘哪敢动?燕茗澜就像是吃她肉的恶鬼,连骨头渣子都吐不出,她不敢动。
好在账房也给了采买的婆子些银两,到时一同吃府上的,倒也饿不死。
如今多了燕玲儿一双筷子一张嘴,平白要分了去些银两。
“皆是这等不顺心的糟烂事!”
越想下去,刘姨娘越恼火,紧握了握手中的茶盏。
“呦,刘姨娘,好大的火气,怎得,跟谁来了气?哦,大哥也在。”
燕玲儿言语里,似是有挖苦刘姨娘的意思,只得了刘姨娘一个白眼,燕苏楠也只是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
“倒没什么气事,这不为些事犯了愁,赶上二小姐回来,这就撞上了。”
数月不见,燕玲儿好像添了些富气。
倒也是,张家田产丰厚,光是小娇妾就够坐了两桌的,哪是什么窘迫人家。
总在钱罐子里泡着,是人就该沾点富贵气。
咦……
刘姨娘没忍住细着打量了燕玲儿几眼。
燕玲儿身穿着大红色的袄子,围了一圈狐狸毛毛领,左右手各带了一个金镯子与玉镯子,项上戴了一镶玉金花璎珞,头上绾了一个发髻,却插了能有七八个各式各样的金银钗,耳环戴的也是镶了玉的蝴蝶型金耳环。
连那手指上,还带了两个玉扳指。
本该贵气,多了便俗气。
身形丰腴了些。
脸上有几处淤青,像是被一只肥硕的手掌扇出来的,刘姨娘这才瞧出,燕玲儿的脸哪是丰腴了?分明是红肿了,伤得红肿了。
手腕上也有淤血,泛紫泛得厉害,怪不得要用镯子遮遮掩掩。
似是注意到了刘姨娘鄙夷的目光,燕玲儿忙拿另一只手遮了那只被注视的手,却露出了另一只手上的淤青。
还要更严重些。
连脖子上的毛领下,还隐隐约约露出一道红手印。
嘶,连刘姨娘都觉骇人的厉害,下的好狠的手。
刘姨娘还想着燕玲儿在燕府时候的打扮便如此,俗气的厉害。
哪曾想燕玲儿只是为了遮掩身上的伤痕淤青,不被人瞧了去,免得再遭人议论了去。这么一想,燕玲儿的确是有了些长进。
要么张府还算善待了燕玲儿,要么就是张府对哪个妾室都舍得砸些钱。
但这么看来这燕玲儿在张府的日子也不大顺心,更不如看着这般风光。
喜悦。
刘姨娘烦了好几日,还是第一次露出了些喜悦。
刚看燕玲儿走了两步道,像是一瘸一拐的,走得不大顺畅,刘姨娘便起了心为难燕玲儿,盼着只快送走了这没眼见的。
“确是许久不见二小姐了,打小妾身便愿意疼二小姐,二小姐生得讨人喜欢,只可惜了二小姐长大后便不亲近于妾身了。唉。”刘姨娘叹了口气,又道:“二小姐模样可是大变了,快过来给妾身瞧瞧。”
燕玲儿面色有些难堪。
似是因为被刘姨娘发现了腿伤,燕玲儿羞愤不已,不言语,也不上前去。
“怎么了?二小姐?可是这累了腿脚,不便走太多的路,若是不方便,便就近挑个椅子坐罢,一家人,总归没那些个规矩。”
怪腔怪调。
一家人这话从刘姨娘口中传出来,就是让燕玲儿觉得别扭不堪。
“自然不是,刚刚出了些神。”
刘姨娘在心里嘲笑了一番燕玲儿,缺了只腿,换了个灵光脑子,倒是也不亏。
“你回来了也好,若溪也有个伴,你大姐姐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的八国大会去了,还得有些时日才回,你便陪她做做伴,她见了你回来,定也欢喜着呢。”
燕玲儿在心里自嘲,燕若溪是何等的人?她早些时愚笨,燕若溪便瞧不上她,为了凸显她自己的聪明才智与美貌动人,故意替她挑些艳丽的颜色,施极厚重的脂粉,又戴上满头的簪子,一起出去游玩,要么就是去参加宴会。
走在一起,旁人皆议论纷纷,言燕府小姐生得个个美颜,唯独二小姐与众不同。
偏生她那会听不出旁人言语里的挖苦与嘲笑,还当旁人夸她生的与旁人姿色皆不同,还要高上别人一等。
如此,她还笑吟吟地接受旁人对她的“夸赞”。
若是燕若溪嫌得不到旁人的关注了,便会想些法子令燕玲儿出丑,再施展自己的才智,缓解了其间的尴尬,要么就是直接替燕玲儿道了歉,说此行失了礼,旁人皆夸赞燕若溪小小年纪就大方得体,连她姐姐都要逊色于她。
就连燕玲儿自己,都在心里感谢燕若溪帮她解围。
被人利用这事,燕玲儿那会愚笨,浑然不觉。
“是,听闻了,如今这燕府还真是双喜临门。”
燕玲儿听了燕若溪怀孕的消息,并未点破,只言是燕茗澜参加八国大会与她有了身孕是双喜临门。
燕苏楠听不懂,刘姨娘哪能听不懂?故而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谈笑间,燕玲儿上了前去。
一步一步的,的确像极了一个跛子,让燕玲儿羞愧不堪,只得喃喃道:“大哥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与姨娘有些话讲,多是些妇人间的闲话,也解不了什么闷子,倒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养养神也好。”
燕苏楠知晓燕玲儿这是直接对她下了逐客令,他再待下去,倒有些不识抬举了。
“也罢,那大哥便不在此耽误你们二人叙话了,姨娘,苏楠隔日再来拜访您,细商此事。”
经了刘姨娘那番话,燕苏楠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燕苏楠离去,刘姨娘便连装作和善都省了,直接换了副态度,要逐燕玲儿。
“并非是妾身难为人,只是你大姐姐如今不在京中,朝中的俸禄又迟迟不肯发放,单是吃些老底,妾身又不敢动了太多府中的银钱,动了等大小姐回来定是要加以怪罪,恕妾身凉薄,妾身实在是养不起多一张嘴的燕府了。”
养得起一众奴仆,却养不起她一人?
燕玲儿学了聪明,并未与刘姨娘争吵,而是坐了刘姨娘一旁去,取了手上戴着的两只玉镯子,递到了刘姨娘的手上。
“此番回府自是不可能空手而归,玲儿知晓姨娘顾虑与难处,自是不可能怪罪了姨娘,要怪,便去怪燕茗澜。”
燕玲儿直言燕茗澜的名讳丝毫不客气,她知晓刘姨娘与她一般恨透了燕茗澜,压根儿无需去防备去。
“回府时玲儿带了些积蓄回来,算不得多,但度日总是够了,改日我让人给你姨娘送来。”
燕玲儿带回来了约是能有千两银子,除了早些时燕茗澜给的陪嫁被她典当了外,还有她与王富春儿子那讨了来的,她拿到便存到了钱庄里去,才未被张家人查出来,得以留存至今。
至于给刘姨娘的,燕玲儿思索了再三,想着给刘姨娘几十两,便足够刘姨娘谢谢她了。
刘姨娘心贪,还想着从燕玲儿嘴里套些好处,却不知燕玲儿对她有所防备,只打算垫垫刘姨娘的肚子。
如此一举,倒得了刘姨娘些欢喜。
刘姨娘本就讨厌燕茗澜大于燕玲儿,对燕茗澜是恨,是恨不得讲她剥皮断骨,挫骨扬灰。至于对燕玲儿,大抵就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起初刘姨娘要记挂些燕玲儿夺了燕若溪的风头该如何,好在燕玲儿愚笨,也未曾有过这般的时候。待燕若溪出了事,刘姨娘便艳羡起了燕玲儿可风光大嫁。
虽是妾室,但好歹也未曾亏待了。
但渐渐有传闻传了过来,刘姨娘便不再艳羡了。
眼前的燕玲儿,确是没什么值得她去羡慕的。
更何况燕玲儿能为她带来些银钱,又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何须去讨厌去?
“你这孩子也伶俐,罢了,那你便回府住着罢,不知是何日回张府去?夫婿未曾跟了来?”
燕玲儿露了些窘态。
回去?燕玲儿早便想与那胖子和离,却不得同意,便一直拖着。
最后竟还是她被张府给赶了出来!说叫她老实了再回张府去。
她可未打算回去。
张富春说是与燕玲儿一同进了京,才刚见了花柳巷的模样就走不动路了,不知去了哪里快活潇洒。
她挽留,想着未免丢人,却被张富春掐着脖子威胁。
留燕玲儿一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