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着回去,许是还得过了年关呢,许是得过了年吧,那会再回去,回去正好赶着裁两身新衣裳。”
得此,刘姨娘算是看出来了燕玲儿在张府过得的确是不如意。
“倒是苦了你了,可怜玲儿你这么聪慧的姑娘,竟嫁了那般的腌臜人。”
燕玲儿这才读出了刘姨娘嘴里的挖苦,却并未点破,也应答、附和,让刘姨娘觉她可怜。
见不得她好,更见不得她比自己还好,若是见她惨了,许是能有些怜悯,故而多些信任,帮助一些。
刘姨娘是如此,许多人皆是如此。
“张府也没什么事到我一妾室身上,纵是有,府里姐姐妹妹的繁多,也轮不到我身上去,要么便是轮到了我,也不剩下什么了。回不回去皆是一样的,倒不如在府上讨几天安生日子。”
燕玲儿似是有了些自嘲的意思。
打她过门以后,张富春耐不住寂寞,连连娶了好几房。
燕玲儿起初闹,闹得厉害,被当家夫人骂了好些次,罚了好些次。
像瞧她不对付似的,那当家夫人就是瞧她生的妖冶,勾人媚人,故而处处针对于她,不是使些绊子,就是直接给她扣些莫须有的名头,直接处罚她。
但若是如此便罢了,燕玲儿倦了那些争宠的事,见了张富春的容貌,她便忍不住反胃的厉害,更别提叫她去主动勾引张富春了。
故而,燕玲儿只想在府里谋个安生日子。
遇了新入府的姑娘,她还要去讨好几句,从人家那谋些好处。
她也是后来才知晓,为什么张富春那么多各姿各色的美艳姨娘,张富春的长子偏偏瞧上了她——平凡中庸的燕玲儿。
起初张公子对她甜言蜜语,说是见燕玲儿单纯无害,不知晓去后宅里耍些手段争宠,生得又是一副纯真的好模样,起初燕玲儿还生疑,见了张公子为她准备了许多礼物与银两,燕玲儿便动了心。
张公子见状,忙又夸耀了燕玲儿几句。
燕玲儿本就痴傻,她便信了。
后来被人逼着自杀,燕玲儿才猛然发现,她从一开始便是被那正室夫人所算计!
那正室夫人还夸耀道:“还是大少爷机灵了些,这放荡货便是如此,你与她讲风花雪月,她与你道纯真无瑕,待你送上了黄金白银,她仍是要从与你。要不是老爷不愿意,我倒想将她送到那勾栏院子里去,不然倒是白费了她这姿色与性子了。”
这般脏污的话与她看着如清莲般的外貌截然不同,手段也狠辣。
燕玲儿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被逼无奈只好去触柱。
偏偏没死成,许是寻死之心还不算决断的彻底,也就未曾死了去,让张家人救了回来,处处羞辱她为趣。
从一同院儿的妾室被卷着席子抬了出去后,燕玲儿开始有了些变化,像是顿悟一般。
哪有好好的宅院,一个月死一个妾室的?
起初燕玲儿还未留意,到了燕玲儿身边,她才彻悟,怪不得这张府的姨娘从未太多过。
那些被卷着席子抬出去的,都是被张富春活活打死的。
没家人的,便就这么了了,送到乱坟岗子去,许是要被野狗野兽叼了去。
有家人的,许是来讨个说法,但也只是讨些钱花,给了钱便是了,连尸首都不需抬回去,一并扔到了乱坟岗子里去。
闹的厉害的,也是为了给自己谋个出路,许是家里就这一个姑娘,自己又做不得什么谋生的活,等着姑娘寄钱回来,姑娘死了,便多讨些银钱花,才好度余生。
燕玲儿日日担惊受怕,唯恐下一个便是她。
每日都要挨了府里人的欺辱,轻则怪腔怪调的责骂她,重则拳脚相向,撕扯衣衫头发,张富春更甚。
许是她命大。
连燕玲儿自己都信了自己命大,否则为什么经了这么多事,她都活了下来?
不死了,不寻思了,燕玲儿知晓自己寻死也死不得,既命硬,不如与人搏一搏。
吃够了这些亏,燕玲儿确是机灵了不少。
她恨燕家人,恨燕茗澜。
恨她们把她往火坑里推了下去,让她烧得连根枯骨都不剩,留了条贱命苟活人世上呢。
连张姨娘也恨,恨张姨娘为她找了这般的夫婿,倒不如叫她死了了却去。
但叫她一起对付这些人,定是不行的。
尤其是燕茗澜,背后愿为她撑腰的人多得狠,得她一点点把这些人剥离下去,再叫燕茗澜万劫不复。
至于刘姨娘,便等处理了燕茗澜,再解决了她。
到时候燕府便是她一个人的,她燕府千金燕玲儿还需要去回什么张府,回去做一个连奴才都不如的妾室?
她是为了复仇而回。
“如今回了府,二小姐也算有了娘家做靠山,无需再怕那些个的劳什子,你若过了年关才回,到时候叫你大姐给你讨个说法,准不能让燕家的姑娘平白受了人的屈辱。”
刘姨娘又赏了她几句可怜话,似是已经信了燕玲儿可怜。
燕玲儿抿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些许不大显眼的笑意。
“此次回来还有件事。”
刘姨娘生疑,便问:“何事?”
她似是从燕玲儿的眼眸里瞧出了写压迫感,不大像是燕玲儿原先的模样。
刘姨娘也不敢去想,燕玲儿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性情有了这般大的变化,更猜不透燕玲儿现在的心思。
燕玲儿娇羞一笑,抚了抚小腹,确是像了大姑娘,举手投足间颇有些风情。
“这不听闻了燕府算上我这个,双喜临门,我这个虽是不大欢喜,也不讨他爹喜欢,但也算得上是能分家产的,名正言顺。”
刘姨娘脸色骤然变阴,在猜测燕玲儿恐是在暗示她些什么,刘姨娘不知猜测可对,又不敢点到明了了去,故而尴尬一笑,装傻,又在心里啐了一口燕玲儿这孩子未必是谁的。
“二小姐是说大小姐去参加八国大会的事吧?刚刚妾身便提过了,的确是府上的喜事,待大小姐回来了,陛下多是要奖赏一番。”
燕玲儿一盯,眼光中露出了些狠厉之色,让刘姨娘有些惶恐,逃避燕玲儿的视线,心里乱成了一团。
“刘姨娘,您就莫要装傻了,玲儿虽是不在京中,但耳朵也灵着呢。”
她在威胁刘姨娘。
刘姨娘咬得下嘴唇都快渗出了滴滴血珠子,那茶盏在她手里都快被捏成了碎片。此事要瞒外人简单,难瞒府内的人。
究竟是谁!
她在心里咒骂了两声,猜测多是燕玲儿未跟着嫁出去,在府里被降为了粗使丫头的那贴身丫鬟,却已于事无补了。
只好尴尬的陪着燕玲儿笑,两人只去意会。
刘姨娘似是能瞧得出,若要她说一个能解决了燕茗澜的人,她定是要推举燕玲儿了。
一时之间,刘姨娘顷刻坠为劣势,要去打量了燕玲儿的眼色。
赌了燕若溪的未来,她这个当娘的也得拼了自己。
“二小姐当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燕玲儿接过了下人刚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笑道:“自然。”吊了一会刘姨娘,燕玲儿又道:“都是自家的姐妹,说到底,虽然不是一母所出,但我与若溪终究是一个父亲的姐妹。”
自然的就将燕茗澜剔了出去。
“我也无心害了若溪去,若溪也是顶好的姑娘,未曾得罪过我不是?说到底,刘姨娘也知晓这事论到底到底该怪谁。”
如此一言,反倒是为刘姨娘施了压。
“你还真是狠毒。”
燕玲儿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话,笑得声音更大了些:“什么狠毒不狠毒的,还不是想活下去,捎带手再谋些该得的。”
“你想要我如何做?”
燕玲儿想了想,笑道:“我要她的命,仅此,许是这人若过的不顺了,瞧什么都不顺,瞧她过的那般好,我便不顺心。这家产我也不贪半分,到时候你我二人对半,也算让若溪妹妹有些底气。”
她将一条人命说得像草芥般轻,想杀便杀了。
至于话里的真假,自是真假对半。
刘姨娘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算是与燕玲儿不谋而合,刘姨娘本就打算解决了燕茗澜。
也就是她一己之力除不掉燕茗澜这个祸害,否则这燕府便是她的。
“我娘呢?”
刘姨娘揉了揉生疼的额角,叫丫鬟去请张姨娘。
说是请,就是将张姨娘从睡榻里拎出来,总得是疯傻了,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许是还在院子里坐着玩儿呢。
过了会,丫鬟领了张姨娘进来。
张姨娘头发打了结,脸上有几块尘土,连衣服都像是穿了好些时日,未曾换过。
又像是在泥坑里打了滚。
好像是还未上榻歇下去,一靠近燕玲儿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恶臭味,似是有些厌烦的往后躲了躲。
张姨娘疯的不彻底,见了燕玲儿,便叫她的名字,从脏污了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纸包着的糖块,好像变得粘糊糊的了。
“玲儿吃。”
“你们是怎么待张姨娘的?还不带她下去收拾收拾,好好梳洗一番,也不怕丢了燕府的脸面。”
被斥责了两句,丫鬟上前,将哭喊玲儿的张姨娘拖了下去。
燕玲儿凑上前去,话垫够了,该问她好奇的事了。
“刚刚大哥与您说隔日商议的事,是何事?”
刘姨娘讪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