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自是不会和燕玲儿明说她要哄好了燕苏楠起牵制之用,到底是心里存着隔阂,谈不到一块儿去。
只好是遮遮掩掩地,不将实话说了去。
“自然是为了若溪的婚事,眼见着若溪也到了该许人家的时候,于是盼着让你大哥给太子殿下递信过去,商议一下二人的婚事。”
燕玲儿听后握紧了双手,揪着下身的衣裙,在心里冷笑,燕若溪她怎么配?
不过是一不守妇道的女子,怎配嫁的比她要好。
刘姨娘说的平静,想着瞒一瞒燕玲儿罢了。燕玲儿也只是淡淡地:“原来如此,三妹妹的确是该许个人家了。”
燕玲儿又突然变了脸,道:“这太子府也并非是什么好地界儿,吃了人连骨头怕是都吐不出个渣子,不知三妹妹有命进去,还有没有那个命出来。”
直叫刘姨娘脊背发寒,与燕玲儿对视,眼光更是深不可测。
“你妹妹性子生得单纯,姨娘也惶恐。”
燕若溪性子单纯?燕玲儿不由得嗤笑一声,再将气氛凉到了极点。
“你不是要解决了燕茗澜那小蹄子?总提这些的事做个什么。”
刘姨娘将话题岔了开,去瞧燕玲儿的反应。
却只见她打了个哈欠,想来也是困了,便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言语也是不冷不淡地态度。
“这不还没什么好法子,等着刘姨娘您为我出个好主意,比如像是您与三殿下商议的那般?”
刘姨娘愕然。
她怎么会知道!
数月前。
尉迟敬轩曾暗中来过府中一次,只见了刘姨娘一人。彼时燕桓仁与燕夫人尚在人世,尉迟敬轩与燕茗澜两人尚有婚约。
两人为了避开他人的眼线,选了院里一处偏僻角落去见。
“刘姨娘,书信你可收到了?”
刘姨娘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尉迟敬轩又从怀里取了封信,递到了刘姨娘的手上。只见着刘姨娘本就因为尉迟敬轩突然前来而感到愕然,看了那封信后,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一双怒目直勾勾地瞪着尉迟敬轩。
书信上所写的是皇上下令,要让尉迟敬轩想办法解决了燕桓仁与其夫人。
只因为燕桓仁能力过人,在八国内的名望远高于皇上。
皇上哪能忍受?
故而叫尉迟敬轩设计在燕桓仁这次出海的货船上动些手脚,而燕桓仁仔细,防备心极强。故而尉迟敬轩将此事寄托到了刘姨娘身上。
“功高盖主,就得死。这不是本殿下一个人的意思。”
尉迟敬轩说的十分轻松,刘姨娘见了,身子有些颤抖。
好一个功高盖主!她嫁到燕府十几年,怎能看不出燕桓仁是哪般的人?纵是刘姨娘对燕桓仁来说只算得上是一妾室,相处起来也是相敬如宾的待着。燕桓仁清清白白,刚正不阿,她知道。
“老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惶恐。”
却见尉迟敬轩丝毫不顾忌一旁有人似的,轻蔑的大笑好几声,带着些凉薄之意。
“你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能屈身于一妾室吗?胆子不够,你不配。”
刘姨娘呆愣着,认下了这些没来由的侮辱。
“若不是张氏愚笨,只怕这事还落不到你的身上。燕家嫡系血脉全部遇难,这燕家该是谁的?是你刘姨娘的。到时候你与海将军联手,还怕稳不住燕家一众人?这燕茗澜一死,本殿下可与父皇商议,将婚约改为三小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要为自己的女儿想想。不日后本殿下登了基,燕海两家就是开朝元老,此事可成,本殿下可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轻视地叹了口气罢,尉迟敬轩就要离去,留下句:“刘姨娘,你自行考虑。”
刘姨娘指甲快陷阱了泥地里,弄得她指甲生疼,随着身子一阵颤抖,刘姨娘猛然抬起头来,朝离去的尉迟敬轩爬了几步,跪道:“妾身刘氏,愿为殿下效力。”
是了,她何必为了几个不大相关的人搭上自己与燕若溪的前程?
自己这个年纪,刘姨娘也就认了,可燕若溪不行。刘姨娘自己就是庶女出身,才落得这般田地,百年后即入不得夫家祖坟,也入不得母族祖坟,呵,好生凉薄。
纵是如今,也与奴无异。
总得为自己女儿谋个前程。
尉迟敬轩并未言语,只是俯下身去,扶起了刘姨娘。
燕玲儿当初出来闲逛,正巧撞见了这一幕,彼时燕玲儿还当是说些什么,并未放在心上。就连不日后燕桓仁与燕夫人出海遇难,燕玲儿都未曾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直至不日前,燕玲儿猛然想起了此事,才品味出其间的关联。
这亦是促使她回府的缘由之一。
望了几眼燕玲儿坚定的眼神,刘姨娘知晓此事定是瞒不下去了,便坦然与燕玲儿相说。
“哼,倒还是让你瞧见了。”刘姨娘露出了些厌烦地神情,无论是何事,被旁人知晓的太多了总归是不好。“当初你父亲出海的客船便是被我动了手脚,呵,他还夸我知晓为他分忧,却转眼去安抚姐姐,生怕她受了半点的惊吓。怎么?你要去揭发我,还是一并全告诉了你大姐去?”
隔了这么久,刘姨娘还是不忘唤燕夫人为姐姐。
若说有什么让刘姨娘失了算的,就是燕茗澜竟然活着回了府。
打燕茗澜回了府,刘姨娘一切的计划就全被打乱了。先是本该被许给燕若溪的婚约被燕茗澜抢了回去,本该落入刘姨娘手里的权势也被燕茗澜夺了去,就连海家,都因为燕茗澜被发配边疆!
估计连尉迟敬轩,也恨透了这个计划中的变数。
为何皇上未曾害过燕茗澜?按说燕家功高盖主,出了燕茗澜这般有天赋的,哪怕侥幸逃了回来,也该找机会除了去才是。
许是八国大会的日子临近,没了可利用的人选。刘姨娘如是想。
燕玲儿的脑子里并未有太大的波澜,她从未将燕桓仁当作父亲过。燕桓仁只知喜欢燕茗澜,再不济,还有乖巧伶俐的燕若溪讨他喜欢。
至于她燕玲儿?俨然是府中最不得宠也最不起眼的存在。
当日燕桓仁携家眷一行人出海遇难的消息传回来,燕玲儿竟是欢喜的。
思索间,燕玲儿却兀然有了别的想法。
若是让燕茗澜与刘姨娘因此而互相争斗呢?
为了不让刘姨娘将她视作威胁,燕玲儿上前去乖巧地讨好:“姨娘,你怎总把玲儿当外人?若真论外人,也是那燕茗澜才是,姨娘命苦,玲儿知道,所以才想回复来,与三妹妹一同照顾姨娘。既然是一家人,我又怎会将此事说出去?”
刘姨娘未出声,心里忌惮着。
眼见着天将要亮,两人还未休息过,仅是互相与对方僵持,想着试探出些底细。
“刘姨娘,张府来人了。”
刘姨娘揉了揉生疼的额间,这一晚她都不得消息,原想着天亮了总该得了空,却出了张家来人一说。
多是来讨燕玲儿回府的,刘姨娘如是想着,不等燕玲儿推脱,就与那上前的小厮吩咐:“既是亲家来人了,那还不请进来?总不能叫人家在外候着。”
来人并非是张家随便派来的小厮,而是张富春。
他身上有极重的酒臭气,直叫刘姨娘捂紧了鼻子,避之不及。
“玲儿,为夫错了,跟为夫回府吧?”
说着,张富春就流里流气地要上前来拥燕玲儿,离的近了,还能闻到十分明显的脂粉味。
显然是刚从花柳巷子里爬出来,来讨人。
“娘子,你不是说回娘家看一看就回去?你之前中意的那个翡翠镯子,为夫给你买就是了,别再耍些小性子了,叫人看了笑话啊。”
他连步子都站不稳,走几步还要晃一晃,燕玲儿铁了心不会回张府,哪会被张富春三两句甜言蜜语就给哄了好?轻易一推,张富春就猛然向后摔在了地上,直接磕在了门槛上。
一滩血迹顺着地面流到了燕玲儿与刘姨娘的脚边。
张富春好像是晕了过去,刘姨娘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探鼻息,还能隐约觉察到淡淡的气息,想来还有救,便松了口气,出去寻大夫。
“二小姐你在这等着,妾身这便去寻大夫。”
见燕玲儿没回应,刘姨娘便十分胆怯地转过头去,好像听到了什么怪动静儿。
转过身去瞧,刘姨娘差点吓丢了魂儿。
燕玲儿正跪在了张富春的身旁,拿着簪子一下又一下地往张富春的心脏处补着伤,沾了一手的血迹,本就是鲜红色的袄子,又染了一层刺眼的红,腥红。
像恶鬼。
刘姨娘颤抖着身子上前去,仍是将抖动的手指放到了张富春的鼻子下面去,试探此人的鼻息。
没,没有呼吸了!
刘姨娘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就瘫软地坐在了地上,指着燕玲儿道:“杀,杀人啦…..”
却见燕玲儿蔑笑着,擦了擦自己不小心沾上血迹的手。
“刘姨娘,此人不顾纲常伦理,妄图轻薄了你,玲儿为了保护你,有什么错?”
“你胡说。”
刘姨娘有些癫狂,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玲儿可没胡说,待一会巡捕大人来了,刘姨娘您可别忘了。”
刘姨娘彻底崩溃,瘫在了燕玲儿的身前,大口的喘着气,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的死人,眼前只有一片腥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