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清堂茅舍。
宝钗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薛姨妈才从外面回来,边那怕帕子揩拭额头鬓角的细汗,边无奈道:“宝玉这孩子也真是的,自从那假尼姑被赶出去之后,他就郁郁寡欢, 来清堂茅舍的次数也明显少了。”
“今儿因得了宫里的旨意,你姨妈原本有意让他跟姐妹们玩玩闹闹,好排解排解心绪,谁知道他非但不肯答应,还让人送了这东西来,惹得你姨妈老大不高兴。”
说着, 将一团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了宝钗。
宝钗展开一看, 却是辛弃疾的半阙《丑奴儿》: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是表示自己尝遍了人间愁苦,所以没心情给宫里赋诗取乐的意思?
宝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品评,只好笑着宽慰母亲道:“毕竟是他亲姐姐,就真把这呈上去,难道还能怪罪不成。”
“说是这么说。”
薛姨妈无奈道:“但他如今也大了,何况明年就要……唉,有你哥哥就够我愁的了,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说着,她自顾自宽解了长裙,露出一身白瓷也似细皮嫩肉,盘腿坐到了罗汉床上,又让丫鬟把冰盆摆到近前, 这才通体舒泰的慵懒道:“还有个事儿, 先前因顺哥儿要出京公干, 那造车的买卖托给了咱们家和周瑞去办, 如今顺哥儿既然没走成,依着你姨妈的意思, 这事儿还得是他牵头才稳妥——等晚上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咱们把这事儿一并说了,也省得你姨妈再操心。”
其实是她体谅姐姐要与焦顺撇清关系,所以主动拦下了这差事。
“这怕是不成。”
宝钗苦笑道:“妈妈难道忘了,我也是要写一首诗交到宫里的,娘娘又没定下交稿的准时辰,自然就只能在府里候着。”
“这……”
薛姨妈微微蹙眉,眼角也因此泛起几条细小的褶皱,却并未令其失色,反而愈发显得温婉怡人眉目可亲。
她踌躇了片刻,便又展颜道:“罢了,上回该问的都已经问过了,这回我自己见他也是一样的。”
宝钗却放心不下,再三强调要紧关键处,最后听的薛姨妈烦了,抱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这么几句话难道还能说错了不成?”
说话间却不自觉的嘟起小嘴儿,透出一派与年岁不符的天真烂漫。
紧跟着她又岔开话题道:“我听人说, 顺哥儿一早又送了件稀罕物给云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