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吧。”一到卧室门口,苏林语的声音就变得无比清醒。
反而是劳伦斯愣了愣,随即把她放在了懒人沙发中。
“怎么了?”苏林语见劳伦斯一直看着自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到了什么,还是门牙上有菜叶?”
似乎想到了那个滑稽的模样,苏林语自己倒笑开了。
笑完了之后劳伦斯的目光还是在自己身上,苏林语有些不自在,“到底怎么了啊?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劳伦斯摇摇头,“我以为你是真的醉了。”
“在餐桌上是真的醉。也不算醉,只是靠着酒兴做了点事。”做了点,她清醒的时候不愿意做的事情。
劳伦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实你知道吗,即使你们……”
“不,劳伦斯。”苏林语截过话头,“不提他了,我们明天下午就要走,你没什么打算和我说的吗?”
劳伦斯笑了笑,“你这个样子,我觉得给你送一瓶红酒更好。”
“……劳伦斯,不要小看我。”苏林语有些无奈,“和老情人见最后一面,总要放纵一回吧?”
话虽如此,曾经苏林语以为那五年前的荒唐就已经算是最后的放纵了,送走了他之后,她也同样陷入了新的陷阱。
而这一次,苏林语看着劳伦斯的侧脸,应当是新的开始了。
她这一次需要自己拿起武器,去面对所有,而不是缩在谁的身后。
劳伦斯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惊讶,随即就明白一样地笑了,“也是,毕竟你除了当时在医院的时候……其实你一直很坚强。”
他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想你现在不需要我的肩膀,林语,你知道我会一直在的,一直。”
他话说的很坚定,让苏林语陡然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觉,“劳伦斯,一直没问你……你对我到底是……”
几年前遇见,他们像是抱团取暖过冬的动物,一次次互相依偎着度过了无数个凛冬,包括劳伦斯被米雪彻底抛弃后那一段难捱的历程,还有小孩儿发热感冒杂七杂八的症状,他们也曾分享过喜悦,比如苏林语的事业终有所成,比如小孩儿牙牙学语会喊爸爸和妈妈的瞬间。
她很珍惜现在的感情,却不知道劳伦斯究竟是怎么想的……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也是最单纯的东西,爱的时候仿佛可以抛开一切,不爱的时候又不堪一击。
而且……他和潭城一样,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出现爱情这样的东西,希望这份陪伴更加纯粹。
劳伦斯朝她笑了笑,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从手心中传出来的温度和力量让她心安。
“Whatareyouthinkingabout?You,mybabysaremyworld.”
“Youaremybabygril.”
苏林语看着他,不知怎的眼睛有点酸涩,她扑入他的怀中,“我很开心,也很幸运,在五年前我遇见的是你。”
劳伦斯轻轻顺着她的头发,“你也是我的幸运。”
无关爱情,无关风月,他们就是彼此的依靠。
苏林语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亲人。
“好啦,睡前抱抱是不是结束了?”劳伦斯笑道,“一会我给你送瓶红酒上来?”
苏林语从劳伦斯怀里出来,用指腹抹干沁出的泪珠,她又哭又笑有点狼狈,“你还真当我要借酒消愁啊?”
“不。”劳伦斯晃了晃食指,“红酒是助眠的,希望我的女孩儿今夜好梦。”
见苏林语睫毛还挂着泪珠,怔怔地看着她,劳伦斯笑得有几分促狭,“还是说,你希望是消愁的?”
这个假洋鬼子当真不得了……居然被他噎了。
像是被戳穿心事,苏林语脸一红,反手一推,“快去送红酒上来。”
“喂喂,刚刚还抱着我不松手,现在就这样……女人不可信啊。”劳伦斯无奈地被人推出门,鼻尖差点和倏然关上的门撞上,他站在门口,摊手抱怨。
刚打算离开,不禁意抬头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劳伦斯很快恢复了寻常表情,笑着和人打招呼,“你好,潭。”
潭城看了一眼他,倒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倒是门口的任绮安出来了,看见是他,略微吃惊的模样。
“你好。”劳伦斯没能找到合适的称呼,“美丽的小姐。”
任绮安笑得很自在,“你好,眼光很好的先生。”
“……”
任绮安斜靠在门框上,“你现在不走,是有什么话和我说?我以为通常情况下,会和我说晚安的。或者……”她扣了扣门,“和那个无趣的家伙有什么话。”
劳伦斯摇摇头,“我只是隐约觉得你和一个人很像。”
“谁?”任绮安来了兴致,八卦兮兮。
“前女友。”
“……”任绮安无力地靠了回去,“这不是个好词。行了,不和你瞎说了,晚安。”她无趣地挥了挥手。
没想到劳伦斯倒是叫住了她,“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
“你知道潭城心里还是别人,为什么不干脆点退出这个无法容纳得下他人的战局呢?”
“爱情比作战争……比喻的不错。”
“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的意思,任小姐。”劳伦斯看着她,碧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是对她真诚的劝告。
任绮安笑了一声,发觉劳伦斯的眼神仍旧严肃,不自觉也正经了起来,她正了正刚刚歪掉的身形,声音很轻,“所以这就是你退出角逐的原因吗?”
因为不会追求一份不属于你的爱情,所以一早就退出,以朋友的身份守护。
劳伦斯读懂了她的意思,怔了怔,当任绮安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轻笑声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劳伦斯摇头,“不是的。不过,我想你和我一样,都是这份爱情的见证人,和守护者吧。”
任绮安嗤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擦肩而过,“小朋友,我不相信爱情。”
“你的眼神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劳伦斯背过身看着她道,“不然,你为什么要帮潭城。”
任绮安很吃惊自己冷眼旁观的模样居然也被人发觉,她以为在别人眼中,她应该是那个趾高气昂的现任来着。
不过劳伦斯的说法很有趣,任绮安笑了,最后的回答被她关在门外,“当然是因为潭城有钱。”
不幸的是,这句话却被苏林语听见了。
而幸运的是……
她半夜蹑手蹑脚地找甜点的时候,在客厅里撞见了一个人。
若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形,苏林语都快惊叫一声了。
不过好在她惊讶吞咽得即使,抱着也许对方还没发现她的想法,苏林语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她喝了酒,不适合和他独处。
“不和我谈谈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犹如大提琴,回荡在客厅里,陡然生出几分颓丧的错觉来。
苏林语止了脚步,回头看他,男人仍是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手垂在扶手上,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我……”
我困了。你我都有伴侣,夜间闲聊不适合我们。你应该找任绮安。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苏林语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合理的拒绝理由,然而在唇边,只化成了一个字,“好。”
最后他们去的是书房,曾经差点被改成了佐佐和等等的房间。
仍然是没有开灯,只有些许月光照进来,说不清是凛冽还是缠绵。
“你……”
“我……”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接着是难捱的寂静。
苏林语犹豫着开口,“你先说吧。”
潭城没有推却,“我下个月结婚。”
没想到说的是这个。
苏林语扯了扯嘴角,之前心头生出的晦涩的隐约闪光的期待变成了枯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我知道。”
她的声音有点干涩。
“要当伴娘吗?”男人似乎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说好了要结婚的,出现在一场婚礼中,算不算结婚?”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这种话为什么要单独拉到书房来说?
苏林语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只有一个巴掌,或者一个吻的距离。
然而对上了潭城的目光后,苏林语立刻低下了头,“我结婚了,没办法当伴娘。”
“是吗?很遗憾啊……”潭城淡淡道。
“……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我就先走了。”她艰涩道。
然而离开的时候却被男人攥住了衣角,“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了?哪怕你们没有结婚,哪怕孩子不是你的,你也要离开我?”
“我可以丢盔卸甲,可以不要自尊,答应我,哪怕只有一天,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苏林语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感觉到男人的手腕力气一点点地抽离。
“你走吧。”月光恰巧照在了男人的脸色,惨白一片。
苏林语看着他,指尖动了动,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也许是一个吻,也许是……
当苏林语转过身踮起脚的时候,她知道,这是一个吻,一个她主动的吻。
“再见了,祝你新婚愉快。”
当眼泪滴落在两个人轻轻贴着的唇上时,潭城听见了女人轻柔的声音。
“为什么……”
苏林语转身的时候,男人低声道。
她泪流满面,没有回头。潭城也没有去追。
一扇门,是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咫尺天涯,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为什么……?为什么呢……
潭城,因为……你是我的……亲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