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来？”
潭卓正坐在病床旁和俞之雪说话，听到开门声，没有回头淡淡道。
“濯找我有点事。”潭城选择性说了部分事实，便坐在了更旁边一点的位置。
潭卓闻言，回头扫了他一眼，“是么。”
潭城没有搭话，眼睛落在病床上，嘴唇也有些苍白的俞之雪，“你怎么了？”
俞之雪看见自己的心上人来了，脸微红，声音是生病了的嘶哑，“没什么……但是，潭哥哥，你来看我我好开心。”说着，手想够潭城放在床沿的手。
潭城看出了俞之雪心思，皱了皱眉，却听旁边潭卓道，“昨天小雪给你送宵夜，你直接叫人离开。小雪不放心你，在外面等你，吹了几小时的风。你说，我应该怎么和小雪的父母交代？”说到后面，老人的声音带着些威严。
潭城的手动了动，终究没甩开俞之雪的手。
“叩叩。”这时正好传来敲门声，然后是一个中年男人小心地露出了半边身子，“老先生。”
潭卓点点头，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
“你要见谁？”潭城也想跟着站起来，却感觉自己的手被倏地握紧，回头就对上俞之雪恳求的眼神。
“一个人，等会就过来了。”潭卓没留意二人互动，只是简单道，“你在这里照顾小雪，我过去见就行。”
“是不是——”
“潭哥哥，我有点渴了。”俞之雪连忙开口道。
潭卓离开前给了潭城一个警告的眼神。
潭城冷着脸：“你是故意的。”
俞之雪睁大了眼睛，眼眶迅速犯了红，声音也有些委屈：“我和潭哥哥单独相处也许只有这几分钟了，一会儿也许你想见的人就来了……我生病了连这点时间都不能拥有吗？”
潭城将手抽回，还想说什么，又听见俞之雪开口道，“我知道爷爷不赞同你们两个交往。潭哥哥，难道你现在要明处违抗爷爷吗？”
……
“丫头。”潭卓看到苏林语的时候，她正靠在楼梯口。
见潭卓前来，苏林语连忙站直，有些局促道，“爷爷，你找我来这里……？”
“苏丫头。”潭卓叹了口气，“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阿城办公室我就不过问了。你知道小雪怎么生的病吗？”
苏林语本想解释，事情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然而想到自己确实也抱了其他目的，而潭城今天的行为大概也高调得让潭卓听了风声，她噤了声，只讷讷问道，“她怎么生病了？”
潭卓看着她，眼神有几分深意，声音带着惋惜，“小雪每天都会给阿城送宵夜你知道吗？”
苏林语摇摇头。
“她昨天送的时候，阿城在讲电话，不由分说让她先出去了。”潭卓停留在苏林语身上的目光像针扎一般，“小雪在楼下等了他几小时，吹风吹出了急性肺炎。小雪身体一向不太好，你说，作为妹妹，是不是有义务对嫂子好点？”
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提醒她不要和潭城解除。
苏林语鼻子有点酸，却强压着情绪，“昨天的电话是意外……”
“那今天呢？”潭卓声音带着威压，“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来一趟，阵仗比小雪还大，你让小雪怎么想，让俞家父母怎么想？苏丫头，你是我潭家的亲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潭家，不能这么任性，知道吗？”
“如果……我和潭城不是兄妹呢？”
“什么？”饶是潭卓经历过再多风雨，现在听见苏林语这番低喃，自当她是太难过，想着不可能的可能来聊作安慰。
想到这里，老人的语气也放得柔和了一些，“你之前也已经有过丈夫，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苏丫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要在这时候，做一些让双方为难的事情，好吗？”
见苏林语不说话，潭卓继续道，“阿城现在对小雪也是百般疼爱。小雪经常给阿城送宵夜，两个人也一起吃早茶。既然阿城已经开始了一段新感情，苏丫头，阿城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看他能和初恋谈十年恋爱就应该知道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和阿城纠缠不清，让小雪怎么办，让阿城怎么办？你们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阿城的前途名誉，也要为了你们的爱情，哪怕摔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吗？”
“我……”苏林语张嘴，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中。
潭卓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着。
他的话确实戳中了她的软肋。
在他们眼中，他们还是兄妹关系……难道她要为了自己的爱情，去陷潭城于不义吗？再说现在潭城……确实是偏重于俞之雪，听见生病之后就来了医院，他们之间还有她插足的余地吗？
良久，她扯了扯嘴角，抬头道，“你放心吧，爷爷。”
潭卓点点头，“这样就好。”
“但是……”苏林语抬头，有些话也一定要告诉潭卓。
“你想说什么？”得到了苏林语的承诺后，潭卓的脸色明显缓和很多。
苏林语扯了扯嘴角，笑了，“爷爷之前也可以不用那么紧张。我和劳伦斯其实……算是兄妹关系。”
“什么？！那你们的孩子——”
“不是。”看见老人震惊的眉眼，苏林语连忙打断，迅速解释道，“那不是我们的孩子。那是劳伦斯和他前女友的孩子。”
“那你们……”潭卓皱着眉，不懂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林语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只省略了那个意外流产的孩子没说。话毕，她自嘲一笑，“所以爷爷不用担心。我回国不会是想和潭城……发生什么。即使骗他，我也要和他断得干净，不是么？”
这句话，她不只是说给潭卓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只要威胁一直存在，她就不能让潭城一个人陷入危险中。她会尽她的可能保护他。
潭卓看着苏林语的神色复杂，良久，他拍了拍苏林语，给了她一个拥抱，“傻丫头。辛苦你了。”
语气是真心的关心。
苏林语被老人的拥抱温暖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努力睁大眼，没让泪水下落，做若无其事道，“没什么爷爷，我还要指望您给我找个好男人呢。”
“一定会的。”潭卓紧了紧拥抱，用力度告诉自己这个小孙女，他对她的疼惜。
“老先生……”
“怎么？”潭卓放开了苏林语，
苏林语见潭卓神色有异，心里突然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的时间就像是被无限延长，每呼吸一次就是一帧画面，她无比僵硬地转眼，正见潭城背光站在楼梯上方，旁边是勉强站在的俞之雪。
苏林语闭上眼，那个距离，加上楼梯间传声，他们根本不需要刻意听就能听清他们的话。
潭卓整了整自己的西装，神色自若：“刚刚苏丫头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记得下次介绍不错的人给她相亲。”
“爷爷。”潭城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的两个字。
潭卓置之不理，目光落在了俞之雪身上，“小雪，跟着出来做什么？让阿城送你进病房。”
说完，潭卓回头看了一眼苏林语，“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我该回去了。苏丫头，好好陪陪你嫂子。你知道你哥哥的性格，毕竟没你这么心细。”
苏林语笑容有些勉强，仍是应了。
几人挥别潭卓，潭城就率先一步先离开了。
“潭哥哥！”俞之雪连忙拉住潭城的手，“潭哥哥，你不能留着陪陪我吗？”
却没想到潭城冷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嗤了一声，“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样不就够了吗？”
“哥、哥哥……？”俞之雪的声音几分娇软，几分难以置信，“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见潭城还想走，连忙上前抱住他的背，“潭哥哥，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但是你别放小雪一个人在医院里好不好，我怕……”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潭城的心，他本来坚定的手犹疑了一下，还是把她搂住自己腰的手掰开。
俞之雪抬眼看着潭城，眼中渗出泪水来。
男人却没直接走，“我先送你回病房。”
“潭哥哥……”俞之雪还想抱住他，看见潭城明显抗拒的表情，只能不甘心地收回手。
潭城扶着俞之雪准备进房间。
苏林语看着眼前一幕，突然觉得荒诞。她在这里又是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好好照顾俞之雪，然后祝福他们两个白头到老？
谁又说潭城不会照顾人了，他不是照顾得挺仔细么。
苏林语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从楼梯间回家。
比起所谓的嫂子，方有烟更需要她。
“苏林语。”
没想到刚转身，就听见了潭城喊住了她。
“潭哥哥。”俞之雪在病房门口，表情哀切。
潭城没理会俞之雪，只短短抛下一句，“回去等我。”
俞之雪看着潭城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一时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浑身发抖。
苏林语的角度看不见俞之雪，她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你现在还过来做什么？不会真要我去照顾嫂子吧？哥哥，我不记得你是这样的人啊。”
潭城凝眉：“你说话一定要夹枪带棒的吗？”
“我——”
苏林语还没说话，忽然听见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再没心情吵嘴，都往病房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