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萍嫁到梅家,其实也是天意。
那天,她在秋千架旁与一些尖足长辫的大闺女耍笑游戏,那天是清明节,桃红柳绿,细雨霏霏,人面桃花。
王淑萍身材苗条,上穿碎花洋布褂子,下穿绿色缎裤,脚脖子上扎着深红色的绸带子。由于下小雨,她穿著一双用桐油浸泡过十几遍的绣花油鞋,一走克郎克郎地响。
王淑萍脑后垂着一根油光光的大辫子,脖子上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锁。
王淑萍天生任性,没有缠小脚。十六岁那年,她已经出落得丰满秀丽,走起路来双臂挥舞,身腰扭动,好似风中招飐的杨柳。
梅仁厚的爹,那天到县城里转圈,从众多的花朵中,一眼看中了她。三个月后,一乘花轿就把她抬走。
当一串鞭炮响过,王家老爷捏着烟迎小王庄的后生们在厅屋里吃酒。后生们瞥见了里屋土炕上正坐了一位哭天抹泪的女人,他们就全然没有嘻嘻哈哈的放浪了,因为那女人生就得十分美艳为他们见所未见。
他们立时感到他们来此接亲并不是为梅家的工钱所逼使,而是一种赐予与恩赏了。这女人哭起来也是样子可爱。她的母亲和她的陪娘在劝说着,拉下她的手,将粉重新敷在她的脸上,梳子蘸了香油再一次梳光了头发。
二傻子就看见了她歪在炕沿上.一条腿屈压在臀下,一条腿款款地斜横在炕沿板上,绣花的小鞋欲脱未脱地露出了脚跟的姿态。那一刻里.他觉得这女人是应该嫁到富豪家去享福的,而且应该用八抬花轿来抬.但可惜山高沟大,只能走两人抬的小轿子。
王淑萍坐在憋闷的花桥里,头晕眼眩。罩头的红布把她的双眼遮住,红布上散着一股强烈的霉馊味。
她抬起手,掀起红布,外祖母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自己揭动罩头红布。一只沉甸甸的绞丝金镯子滑到小臂上,她看着镯子上的蛇形花纹,心里纷乱如麻。
温暖的熏风吹拂着狭窄的土路两侧翠绿的高粱。高粱地里传来鸽子咕咕咕咕的叫声。刚秀出来的银灰色的高粱穗子飞扬着清淡的花粉。
迎着她的面的轿帘上,刺绣着龙凤图案,轿帘上的红布因轿子经年赁出,已经黯淡失色,正中间油渍了一大片。
夏末秋初,阳光茂盛,轿夫们轻捷的运动使轿子颤颤悠悠,拴轿杆的生牛皮吱吱吜吜地响,轿帘轻轻掀动,把一缕缕的光明和一缕缕比较清凉的风闪进轿里来。
王淑萍浑身流汗,心跳如鼓,听着轿夫们均匀的脚步声和粗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