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宛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医院过了探视时间,非常安静,只有病床旁边的一盏阅读灯开着,乳白色的光笼罩着一方小天地。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醒了?感觉怎么样?”景霆曜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问道,“想吃点儿什么?我让人去给你买。”
“不想吃,就是头晕,感觉整个房间都在转。”齐宛然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感觉很疲惫。
把眼睛闭上会好一点儿,但是齐宛然不想,她现在就想看看景霆曜,确认有人在陪着她就好。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景霆曜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是说在那儿等着?”
齐宛然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在犹豫要不要把倩倩的事情告诉景霆曜。
“一点儿都不许隐瞒。”景霆曜眯缝儿了一下眼。
“好吧。”齐宛然叹了口气,把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景霆曜。
“我不确定他们是在做什么交易,只是很可疑罢了。”齐宛然揉了揉额角,将那股想呕吐的感觉压下去。
景霆曜没好气的往人嘴里塞了一颗梅子,“自作自受。”
齐宛然不喜欢吃酸的,景霆曜特意让人去买的珍珠梅,咬开里面的核就有一股糖浆流出来。
“酒店的保安是吃白饭的?有什么事情不能跟他们说,非要自己跑过去。亏得那女人还有点儿理智,不然你今天交代在那儿都是有可能的。”景霆曜训斥道,“这么喜欢凑热闹,干脆转行当狗仔好了。”
自知理亏的齐律师不敢反驳,只能含着梅子眼巴巴的看着对方,还怪可怜。
景霆曜心里一软,嘴上却不肯让步半分,“就算不找保安,起码也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找你找了多久?差不多整个酒店的人都知道你丢了。”
齐宛然讪笑两下,试图把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处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景霆曜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未来一个星期,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躺在医院,我让方姨过来看着你,你要是再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就……”
“哎呀,我好好养病还不成吗?”齐宛然噘着嘴不乐意了,“你这人真没劲,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
“你不该被骂?”景霆曜反问。
“我没说不应该,但是你好歹也安慰我几句嘛,再说了,这也不能全怪我啊……”齐宛然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跟蚊子有得一拼了。
景霆曜冷哼了一声,随后放缓了语气,“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齐宛然眨眨眼,“没有啊。”
“医生让我这段时间多注意你的情绪。”景霆曜的目光落在了齐宛然的胳膊上,“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齐宛然一愣,顺着景霆曜的目光看过去,胳膊上的伤痕很明显,现在已经泛起红点点了,看着确实怪吓人的。不过她倒是很习惯这些伤痕——
“我有幽闭恐惧症。”齐宛然摸了摸手腕的咬痕,“我不能在封闭的环境里待着,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很害怕,会心悸,发抖,觉得呼吸困难,甚至会晕过去。”
“严重的时候我就会缩在角落里,不停的抓自己,咬自己。”齐宛然轻声道,“这次是因为杂物间实在是太小了,又很黑,我太害怕了。”
“其实也不算是瞒着你,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忘掉这件事。”齐宛然淡淡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齐宛然的神情会变得有点儿不像她,眸中的光都会暗淡很多,几乎让景霆曜感觉到陌生。
“为什么会抓自己?”景霆曜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语调。
“我想确认我自己是存在的,或者说,这是一种发泄方式。”齐宛然闭了闭眼,伸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两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没有病过,你也不会理解的。”
景霆曜愣了一下。
齐宛然叹了口气,慢慢的把膝盖抱住,将脸埋在膝盖缝儿里。
她的声音有点儿闷,“其实我不太想让人知道这些,知道我是一个病人,让他们时时刻刻提防着我,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你会吗?”
“不会。”景霆曜毫不犹豫的说,“永远都不会。”
齐宛然没什么表示,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又过了半晌,齐宛然才轻声道:“谢谢。”
谢谢你不会远离这样糟糕的我。
病房里又恢复了刚开始的安静,景霆曜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齐宛然先开口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其实在杂物间的时候我醒过一次,我很害怕,就开始拼命的砸门,引来的却还是倩倩。”
“当时我手和脚都是软的,整个背后都被虚汗浸湿了。她用扫把的杆子把我打晕了,包也被她抢走了。如果定位的话,应该能找到她的人。”
景霆曜静静的听着,却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反倒是问道:“为什么会得幽闭恐惧症?”
话题跳转太快,齐宛然一时没跟上。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那得追溯到我小时候了,我养母一直不太喜欢我,养父稍微对我好一些,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她总会挑一些刺来打骂我,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喜欢哭。我妈嫌我太吵了,就干脆把我关在了一楼的储藏室里。”她顿了顿,“我们家是老式小区,一整栋楼的一层都是小格子间的储藏室,堆放一些杂物。”
“我记得那时候还是冬天,她把我反锁在里面,一整天没给我吃的和喝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冻得瑟瑟发抖,真的感觉要挺不过去了。后来还是邻居发现了,上去叫他们,我这才被放出来。”
齐宛然讽刺一笑,“你猜他们怎么说?我妈说,她忘了有这回事儿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此之后,我就对封闭的空间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