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居然这么简单?大巫师简直不敢相信,亏得自己白白担心了半天,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心里长舒一口气,这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但是转念一想,还有木睚和长延皇子的事等着自己解释,这刚刚放下的大石头好像又举起来了。
大巫师不知道怎么和木瞻解释,只能跟他打太极“自己的事情还搞不清楚,就不要去担心别人。今日要是没有我和你皇兄,去宗人府的就是你。你手腕还不够狠,不是什么事都有人及时出来帮你。”
好一招反客为主,本来木瞻上前来是要质问大巫师的,现在反而被大巫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仔细一想师傅说的也对,自己两次三番的在木昧手里吃瘪,虽然最后都化险为夷但都是有人在身后帮助自己。
或许真的像木昧所说的,是他太过幸运罢了。
这一顿教育叫气焰嚣张的木瞻变得老老实实。“贺兰负雪那边,你还是去宽慰宽慰,毕竟是雁塞王子,别搞僵了两国关系。”
随随便便一个借口,大巫师就将木瞻给支走了,幸亏孩子从小是自己带大的,虽然有小脾气但是还是会老老实实听自己话。
木瞻低着头表情很不情愿的“哦。”了一声,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愿意这么做,简直就差将我不乐意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还不快去?”大巫师催促木瞻,这烦人的小鬼怎么回事?还赖在这不走是想做什么?撒娇么?他敢撒娇的话,大巫师想好了,立刻抬手给这孩子一拳头打爆他这迷糊的小脑袋。
“那师傅你去干什么。”,木瞻发出了心里的疑问。
孩子长的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好骗了,大巫师感叹时过境迁,中原孩子还是劣根就存在的,不管在那里长大只要回到这片土地上他就会变成人精。
“回府吃饭。”
帅下了木瞻,大巫师一个人拖着一身黑衣裳扬长而去。看来想做的事情还是要过两天在悄悄去了。
站在原地看着大巫师离去的身影,木瞻久久心绪不能平静。
只怕这天色,真的要变了。
刑部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暗湿冷,人要是长期活在这种地方总有一天身子会被活活拖垮。
要不是为了那位故人,大巫师死都不会愿意踏入这个地方。
身上带了些许银钱,利用自己的身份大巫师还算轻松的买通了牢兵见到了她想要见的那个人。
铁牢之中,那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看守犯人的牢兵因为拿了不少钱,客客气气的将这铁门打开,铁链和锁头相互碰撞的声音是这寂静无声之地唯一的悦耳之音。
大巫师走进打开的牢门,转手又给了那人一些钱,话不用多说,这牢兵做多了这样的生意,笑着拿着钱就离开了牢房给了大巫师和凡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大巫师见到师先生的时候她总是故意装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生怕自己看轻了她。这个无时无刻都在自己面前逞能的女人即使穿着灰的发黑的衣裳,蓬头垢面也要继续拿出那副傲骨嶙峋的模样。
见到是大巫师来了,师先生立刻将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昂首挺胸的样子就像那河边的小鸭子。很抱歉她应该形容她为天鹅,但是看着她这满脸泥泞的模样她只能当小鸭子。
牢房里阴暗湿冷,大巫师一坐在这破板凳上就觉得不太舒服。昨日大家都散去之后大巫师被木瞻盯得紧,只好第二天悄悄摸摸的打听了师先生的去处来送一送这位称得上是故人的小丫头。
大巫师脱下了身上的黑色斗篷,这扒开一件里面还是黑色的,简直看不出来任何不同。大巫师拿着斗篷缓缓朝着师先生走去,轻轻地将那头蓬盖在了这女子身上。
“你是来炫耀胜利的么?”,师先生虽然很讨厌大巫师,而且自己的失败也是因为技不如人在她手上吃了亏。
但是这牢狱之中实在是冷啊,冷的人骨头都要冻成冰了,所以师先生也没有拒绝大巫师的好意,反而将那斗篷往身上盖了盖,黑色的斗篷上还残留着大巫师身体的温度,她的衣服上没有香气,不似寻常女子。
“那斗篷内怀里有一瓶毒药,喝了后你会觉得很困,睡下之后一个时辰后你就能走的很轻松,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她实在不忍心看这伶牙俐齿的小女子被做成人彘猪狗不如的活着。
皇帝下令让她生不如死,而大巫师冒着惹怒皇帝的风险也要给这故人最后的痛快。
“你不怕皇帝怪罪么?”,伸出手师先生动作很小的摸了摸衣裳,很轻松的就摸到了一个小瓶子的形状,她没想到到最后大巫师还会良心发现帮自己一把。
痛快的死去,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真是天大的恩赐。
其实师先生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大巫师不是那种喜欢炫耀自己功绩的人,她不曾将什么事情放在心上过,所以成功和胜利对她而言也就是索然无味。只是没想到她还这么惦记着自己。
怕?这世界上除了木睚还真没什么人能让大巫师感到害怕。她轻轻一笑,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他就是个弟弟,怕他做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看人这么准?你的主子是木瞻?还是木睚?两个人都比木昧要聪明得多,都是能成大事的人。”,师先生隔着衣服手里攥着那小药瓶,只等大巫师走,她就决心要喝了这药。
虽然这世界上还有值得自己挂记的人,但是她实在是累了,想早一些歇息了。
“嗯?主子?我不是说过么,我从来不给自己找主子,只给自己找棋子。你就是总把自己当成狗,所以就算脑子再好使也掌握不了大局。我以为你早就懂了这个道理。”,大巫师感觉很失望,她不止一次提点过师先生关于主仆从属的问题,只有你将自己和辅助的人放在同一高度,他才会重视你,才会听你的话,你才能更好的把握他,做事也就更加容易。
牢房里冷冷的穿着凉风,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师先生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大巫师的话让她幡然醒悟,时至今日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永远也赢不了大巫师的,她将头靠在了身后的墙上眼神里竟然有了些许光亮“你可真是个没有心的老妖怪,我居然想赢魔鬼,简直痴人做梦。”
“只要抓住对手的软肋就能轻易将他击败。只是我不明白,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们我是个女人,这样木氏就会对我产生信赖危机,你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打败我,只是为什么你一直守口如瓶?”,这个问题萦绕在大巫师心里很久了,她一直想问一问师先生为什么替自己隐瞒这件事情。
这次师先生却笑了笑,原来恶魔是真的不懂人心到底有多柔软。即使你对她好,你不说她就猜不透。
“计谋上,无论是阴险狡诈还是栽赃陷害,那都是敌我之战,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说不上卑鄙。但是我不想针对你这个人的软肋打击你,这样实在是太恶心,这是我的底线。而且同为女人,我所受的苦也是因为我是女人,你隐藏女儿身虽然过得比我轻松一些,但是想必心里更苦。政见之上男人总是不完全相信女人,即使你绝世聪明被称为什么‘鬼谋’。”
将死之人说出的话大都是发自肺腑,师先生的话语里充满了满满的哀愁,是身为女子的不甘愿,明明她的双眼看一看的更远,明明她的头脑可以得到更多。但是身为女子却不被世人认可,这是何其的悲伤。
她埋怨过,怨恨过大巫师,若是没有她自己可能就会平平淡淡的在家中当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子,终其一生也是个无名之辈。
可是每当她看见这大好河山,她有有些感谢大巫师,若不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天下如此之大,一个小女子自己闯荡也能成为名盛一时的‘鬼谋’。
若没有大巫师,她也遇不到那个让自己倾心相待的木昧。虽然他并不完全相信自己,但是爱是不求回报的事情。师先生只知道她付出是很快乐的,从中能找到自己的自豪感,至于木昧会不会回报自己她并不在意。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会想,自己究竟爱不爱木昧,会不会自始至终她只是喜欢那个为爱无怨无悔付出的自己。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木昧怀里的时候,她不生气。甚至还会认真思考给木昧选谁家的女子为妻才能最大限度的帮助他。
如今身陷牢狱,没有书给她看,没有事情给她做,没有争权夺势,没有苦心经营。她却觉得很难得的享受了一下片刻的安稳,这空荡荡的牢房里一无所有,她却能静静地审视自己,最直面的面对自己,脑子里不会再突然想起其他事情故意逃避这个话题。
她对木昧的爱,也许只是自己心底渴求被需要,急于表现自己的表现。
这就是这一日来她自己想明白的事情。
“还有什么想嘱托我的么?算是欠你个人情。”,作为女子的确在世间行走不易。师先生一直努力做自己最原始的模样,她对她很是敬佩。若是有一日自己能摘下这男儿的身份,她也不敢保证能如师先生这般活的清楚。
“果然好心有好报?看来我应该多积点德的。”,没想到自己一个心软居然给带来了意外的收获,天知道让大巫师欠你一个人情这是多大的荣耀。
听说她从不轻易允诺什么,但是如果说了就会言出必行。
不得不说师先生就是个鸭子,就算被放在锅里煮熟了嘴也是硬的。身在牢狱马上就是将死之人,说话还是故作轻松,她若真是个男子或许也是个能将这天下交个天翻地覆的主。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大巫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叹息里却带着些许的笑意,她不是为了师先生叹气,而是为了自己叹气。好端端的非要来看一看这个老对手,她在的时候觉得她碍眼,眼见终于扒掉了心里这颗钉子,但是那钉子扎在肉里拔出来会疼会流血还会留下伤疤,怎叫人不失落?
“那就答应我,保木昧一命吧。无论他犯了什么错,你都要让他活着。能做到么老妖怪?”
“行。”,大巫师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简直太简单了,木昧被关到宗人府想兴风作浪也没有资本了,皇帝既然今天不杀他,以后肯定也不会突然翻旧账杀他。
看到大巫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师先生的嘴角挂上了满意的笑容,她摸了摸斗篷掏出了里兜的小瓷瓶。
白色的小瓷瓶没有任何花纹,普通级了,甚至还没有她平日里装胭脂的瓶子好看。可是谁都猜不到这小瓷瓶里装的却是能要人命的玩意。
师先生举起那小瓷瓶在手里转了一圈,而后打开了瓶盖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喉咙滚动,仰头喝药的动作豪迈无比,脑海里想象自己是在用大碗海喝一碗烈酒。
每个女子都是花朵,有的是红色的玫瑰妖艳动人,有的是水中的睡莲温柔情,有的是枝头的桃花娇嫩可爱。师先生觉得大巫师是一朵食人花,除了危险没有什么其他特质。而自己前半生是一朵栀子花,高高挂在枝头纯白无瑕,后半生是一根狗尾巴草,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倔强。
一饮而下之后,师先生觉得身上暖暖的,听说这药要一个时辰以后才见效,但是她一饮下之后就开始感觉身上的力气被剥空。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她缓缓的躺了下去,身上还盖着大巫师黑色的斗篷,乌鸦的羽翼也是温暖无比,她眼神温柔,笑着嗔怪“快走吧,我想睡了。我可不想让你看到我死的模样,这样以后你万一闲来无事想起我,还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固执女子。”
目的已经达成,大巫师自然没有久留的理由了,她起身就要离去了。这黑色的披风也不打算带走,权当是给这个故人留下最后的温暖。
临走之前大巫师没有再和师先生说任何一句话,只是走出牢笼,看这广阔天地。天高任鸟飞,可是没有目的飞翔只会让自己筋疲力尽。她搜寻了脑内几年前的记忆,终于想起了师先生的全名。
师尽歇,这次,终于可以好好歇息啦。
一个人的人生究竟可以有多大的大起大落?木昧以为是悬崖峭壁的高度,或者可能是屠夫的儿子和皇帝的儿子之间的差距。
但是亲身经历之后,他觉得是天与海的距离。
你站在岸边看海天一色,觉得天海一线十分的近。但是真让你去登天你会发现找不到起点,让你坠海又摸不到底。
黑暗之中木昧一身的白衣,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被褪去后反而显现出他清冷的模样。仔细看来甚至不比木瞻要差。
空旷的屋子,只有一盏灯,冷冷清清,好像井底。他感受到了木眈说的那种寂寞,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有一个乞丐过来与他相拥他都不会拒绝。他迫切的需要任何手段让自己感受到,他还是活着的。
刚进来的时候他会砸东西,会乱喊会暴走的哭泣,几个时辰之后他就变得安静了。只想静静的坐着,想着不去刻意在意时间的流逝也许突然回首就发现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回想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手下也有值得信赖的部下,不知道这次事件会不会连累到他们。木瞻会不会将自己的羽翼全部一个不漏的铲除,他的部下有很多都是忠义之士,可造之材,但愿自己不要拖累他们。
人啊真是很不经念叨的东西,这木昧刚刚想起自己那些部下,只听见门口熙熙攘攘的吵了起来,兵器相撞的声音,几下之后看守门口的士兵好像倒了下去。
有人拿起了钥匙,滴零当啷的声音正扒弄着锁头。木昧害怕极了莫不是木瞻派人来杀自己灭口?他四下看了一眼,这屋里就这么几个物件,居然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
咬咬牙,他一个弯腰藏在了桌子底下。他这身子刚钻进去,只见一束白光打入了阴暗的房间。透过那门这屋子里终于有了些许明亮。两个剪影手里握着武器站在门口,木昧透过桌底看不清来者是谁。
那两个人伸着脖子在屋里寻找着自己的踪迹,但是木昧越看这两个人的身形越觉得十分眼熟。
这屋里空旷的叫人不想找到木昧都难,果然两个壮汉往屋里走了两步就看到了藏在桌子底下的木昧。
“王爷!”,一个壮汉将手里的刀收回了腰间,赶紧上前去跪在了木昧面前,将他从桌子底下捞了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这木昧手下最得力的将领,是当朝四品武官丁磊。另一个是木昧王府里的侍卫长木桦,平日跟随木昧贴身保护也是对木昧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