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扰觉,舀一瓢冷冽的泉水泼脸,洗去困乏。那泉水是白日自山上挑来,一日三餐都用得。男人若敢多舀一瓢,妇人便要在男人耳根上磨整日。挑担放在墙角,豆花一般在厨房。勾住麻绳,蹲身微微发力,两桶豆花轻易被挑在肩头。
五更天的黑夜里,男人稳步朝帝城朱雀大街去,这是十多年走同一条路生出的默契。妇人倒头酣眠时,男人正有节奏的挑着豆花在朱雀大街叫卖,声音浑厚朴实,引来不少人。
掀开木盖,一股热气窜出,原先流动的豆浆已凝固成滑嫩清甜的豆花,舀满一碗豆花递过,奶黄晶莹的豆花极有弹性,在碗壁上滑来滑去。食客也不挑,付一个铜板,便当街或站或蹲捧着碗大口朵颐。
晨曦朦胧的朱雀大街上,各式早点都不乏忠实的主顾。商贩之间也不必哄抢客人,总归晌午前都能卖净收摊。
清晨时,人人钟情于一餐早点,不论政事,不扯家常。抚慰空荡了整夜的肚皮才是一等一的正经事。
过了晌午,酒馆闹市,赌坊花巷逐渐敞开大门迎客做生意。若论近日有什么值得众人高谈阔论一番,大约有四桩事。
一桩是大瑶归顺青州。延绵两年余的战火止戈,先前割城赔地的愤懑得以平息。帝君和神策大将军的威名,更是传遍街头巷尾。人人都赞帝君,是难得一见可谋百年霸业的君主。
“话说那金戈铁马踏破大瑶帝城,帝君脚踩芯包铜鎏金马镫子!跨骑照月玉狮子!这神马额上一对寸长犄角,足下八蹄,比一般马儿大出足足一倍!通身雪白如鹅羽,仅在额心天生一缕红缨毛……”
“我家侄儿亲在前线,据说破城那日,帝君身穿白月长袍,手持太阿宝剑,生生一剑刺穿了大瑶帝君的喉咙!”
酒肆东南角,坐一位头戴草笠,身穿麻布短裳的青年人,看模样穷酸的很,下酒菜却专捡贵的点。整张脸隐在草笠下,看不清神色,更看不清容貌。
酒肆小二站在门口那桌,佯装擦桌子,眼神却不时往那位点了许多下酒菜的客人飘去。
酒客说至正兴,青年人却重重落壶,打断了满桌人的兴致。
“错了。”
酒客眉头一皱道:“兄台若有论断,不妨说来听听!”
青州国是出了名的民风开放,文人骚客、寻常人家,乃至老弱妇孺都爱谈国事,以此为荣。常有人因政见不同,互相唾骂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那青年却不说话,从怀中摸出锭足有一两的金子放在桌边,起身跛着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