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璃对上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终于起身，随手撕了一层纱帐将自己裹了，背对着白湛，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
他又在说谎，还真以为她不识字？
别的字可以不认识，一个湛字，她早就在心里写了一万次了！
那四个字明明就该是九天白帝，最后一个字虽然不认识，但是猜也猜得出来！
他这次为什么说谎？
那么多白帝批阅的折子为什么在他的房间里？
他不是管桃林的神君吗？
为什么又管起了折子？
白湛见她不再问，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前世便是这样，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忽然发现了他是谁，结果吓得躲进深渊一万年再也没敢出来，直到他以封他人为后相逼，她才终于敢冒出个头来搅局。
可当他连那一身封后大典的盛装皇冕都没来得及换下，欣喜若狂地去见她，却发现她只剩下三日余生，大限将至之人，一身气息绚烂到了极致，向天而舞，已是神龙寂灭之期。
今生，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牢牢把握在手心，形影相随，绝不给她半点逃走的机会！更不能让她再知道他是谁！
他伸手隔空一抓，将那个裹了白纱，已经赤着脚溜到宫门口的人又给抓了回来。
“你想去哪儿？”
殷九璃逃跑失败，又被人重新抓了回来摁在身下，狗腿地笑道：“君上，我还是个凡人，人有三急！”
“不准去！”
“你太残忍了！”
“还有更残忍的！”
……
大刑伺候！
……
“白湛，你吃过多少龙？”
“一个。”
“只一个？”
“便是你！”
“我在问你正经的！”
“与你在一处时，我向来最为正经！”
……
继续大刑伺候！
……
“白湛，你真的是在弥天宫受封过的神君吗？”
“……，说起来只能算是个不是神君的神君！”
“白帝那个小气鬼给你派的是什么差事？”
“……，小气鬼……给我派的是最苦的差事，管桃林，一管就是万万年！”
“管桃林有那么辛苦？”
“你看这满屋子，全是九天十地的神仙来申请摘桃花枝的书函。”
“摘桃花还要书函？”
“因为白帝是个小气鬼……”
“可是，为什么……唔……”
“问题这么多！闭嘴！”
“白湛……唔……！”
皇城中的晨钟暮鼓响过几番，殷九璃嗖地坐了起来，拨开头顶上不知多少层被扯落的白纱帐。
“白湛？”她眼光四下里寻他。
“我在。”宫室中回荡起他的声音。
正甜丝丝笑着，抬头看到白湛已经盛装出现在她面前，正满心满眼的笑意看着坐在废墟中的小魔障。
这宫室已经被两人折腾得如闹了天灾一般，几乎快没有可以安全落脚的地方了。
“还有几个时辰才到大试，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要去应付那些无聊的人。”
“什么？已经到了大试的日子？不是还有……”
殷九璃懵了，那日夜宴之后，明明还有三日的时间可以用来准备，怎么被他捉了来，这时光就过得飞一样快！
“你的夺仙刚刚发作，许多事……都忘了。”
白湛说着，眉峰轻挑，于是殷九璃知道自己又干了不知多少无法描述的事了！
“完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死骗子！”随手抓起一样不知什么东西的残骸扔了过去。
白湛轻飘飘避开，走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捏了捏她的下巴，“说起骗子，本君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为何上一次七日之期，你没有发作？”
“……”
“不说实话，取消你参加大试的资格，本君也索性不去看那劳什子考试，就我们两个，继续好好相处几日！”
“不行！”
“那就从实招来！”
“上次我用了绿烛……”她招完，眼睛看向别处。
“拿来！”
“什么？”
“你说什么？”
没办法，只好从储物指环里将那绿烛翻了出来，上缴。
白湛随手一捏，那绿烛便烟消云散，连渣都不剩。
“你干什么！很珍贵的！”殷九璃急了。
白湛神色一凛，“这东西只会让你更加沉迷，神志更加脆弱，与服食夺仙没什么两样，以后不准再用！”
“白湛，你不是很喜欢我听你的话吗？”殷九璃歪着头，裹着破烂的白纱帐，坐在废墟中，露着雪白的肩膀，披散着漆黑的长发，一双绝艳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满是堕落与颓废的美艳。
白湛起身，俯视着她，全然没了之前的调笑宠溺之态，“本君爱重之人，是深渊中的女皇，并非床笫之间的奴隶。”
说完随手银光掠过，将她一身的各种可疑痕迹悉数涤荡得无影无踪，之后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稍微逗一下就生气了哎，真是小气！比白帝还小气！
殷九璃望着他逆光的背影，满心满眼的笑意，却还嘟着嘴喊：“喂！君上，透露一下考题啊！”
“不可徇私舞弊！”
“……”
等到殷九璃被一队碧落使送到考生休息的溯园，已经是最后一个入场之人。
尚翠和素青立在门口该是等了她许久，如今终于把人给盼来了，又匆忙替她从头到脚整理了一番，接着从食盒中拿了用炭火暖着的温莲粥，小心地递了上去。
此时再见这一碗粥，已然与之前有了完全两样的心情，想着腹部深处藏着的那一簇小小的光晕，笑颜就不自觉地浮现在脸上。
今日她依旧是简单的一身红衣，发间一只乌木龙簪，可却比前几日更加明艳动人。
尚翠稍加打量，躬身道：“恭喜姑娘，已至星移境顶峰，想必大试之后便可突破凡人九境，飞升天道！”
殷九璃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修为不知何时又已突破斗转，入了星移，难道睡了那人三日，还有这等好处？
她喝过粥，便进了溯园，人一现身，本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偌大庭院瞬间安静下来。
那日辱骂君上，刺杀君上，为了君上小产，又被封为大巫祝，被君上亲自带走的女人，时隔三日，又回来了！
第一个走出来迎接她的，却是她的亲姐姐，殷无双。
“阿九，你回来了？三日没有消息，倒是让人担心啊，还以为你已经被悄无声息地赐死了。”
这时一个脆朗的声音响起，“你没见她更加明艳动人，修为更上一层楼，哪里来的赐死之说，只怕是被赐福了才对！”说话间，拨开人群，便是双目如星，周身黑袍的江墨染。
“小黑。”
“小九。”
“小黑，有许多事，你可愿听我说？”
“无妨，大试三场之后，好酒好菜，我等你说给我听。”
“你可怪我？”
“殷九璃，你眼中的江墨染可是那小肚鸡肠的世俗女子？”
“好，大试之后，醉饮千觞，你可要备足了那小君山！”
“好！一定！”
站在人群中的梦青丝见殷无双没有得到便宜，暗骂她是个没用的，于是站出来笑道：“以色侍人之人，终究走到哪里都有一手看家本领，光论这一样，我等的确是自愧不如。”
她话音还未落，骤然一阵平地惊风，殷九璃周身红裙乍起，威压陡升，周身气息化作一只猩红的苍龙由背后腾空而起，发出撼人心魄的长吟！
前来参加大试的，都是尚未成年的少年才俊，少有人能够以自身气息化出具象图腾，她陡然为之，唬得整个溯园一片惊呼。
梦青丝被那威压迫地心头一闷，知道她依然未用全力，可却耐受不住，终于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殷九璃脚下向前踏出一步，一朵八瓣血莲轰然在脚下盛放开来，“以色侍人？是不是我一直不理你，你便当我是个软的？”
这时，一只玉手轻轻拦在了她身前，“小九，大试在即，不可斗殴。”说着顽皮地向她一笑。
殷九璃知她有意息事宁人，此时心情甚好，也不愿惹是生非，于是牵了她的手道：“好，听你的。”
江墨染周身气息放出，一身水墨色气息浩然而出，在背后凝结成一条黑龙，与殷九璃的那一只浴血苍龙一同蜿蜒舞动，“女子化龙，小九，我真是小瞧了你，这个主意甚好，以后我江墨染的图腾便随了你，也做一条龙。”
殷九璃随手勾了她下巴，半开玩笑道：“我本龙主临凡，你若要化龙，以后就当听命于我。”
江墨染拍开她的手，“那就等你真的成了龙主那一日吧！”
两人说笑着携手穿过人群，入了里面的雅间。
人群很快就恢复如常，留下惊魂未定的梦青丝和一脸不可置信的殷无双。
那绝对不是她当日扔在望天崖上的那个残破的活死人！
难怪整个未央国被她彻底洗牌，所有与针对殷家的那场阴谋有关的人死的死，活着的境遇都惨不忍睹，这个人那日在秋辞宫大殿上一直不动声色，没想到今日还未交锋，就已被她的气势彻底踏入尘泥之中。
殷无双看向帝国皇宫一眼望不到边的红墙绿瓦，自古恶人自有恶人磨，好戏才刚开始呢！
没过多久，十二声鼓响，便是考生入场之时。按照顺序，最先入场的是凭举荐函前来参试的考生，随后是代表云渊各宗门财阀、派系官僚，持有录函的弟子，接着是青云榜上有名人，最后则是三大帝国皇室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