睇了眼她的左手,抱歉道:“只是想请慕姑娘来说说话,不想姚家的小丫头如此不机灵,倒是伤了你的手了。”
小丫头缩了缩,赶紧识趣道:“奴婢去替慕姑娘取烫伤膏来。”
繁漪浅淡一笑,只静静看着围绕在亭子周围的小桥流水。
这宅子原是某位郡王爷的别院,修筑的极是雅致富丽,因为那位郡王牵扯进了厌胜之术里,被削爵落罪,私产便也全都罚没了。
三十年前辗转被皇帝赐给了姚阁老,又经三十年的布置装点,不可谓不富贵了。
可见清贵世家的“清”字和两袖清风的“清”,从来不是同一个字了。
邵氏出身遂州,算不上豪门大足,却也有一个阁老父亲。
可惜邵阁老早逝。
为了家族门楣不灭,邵老夫人便将这个嫡出女给了百年大族的柳家郎君做了继室。
邵氏与丈夫是老夫少妻,年岁便是比姚柳氏更小了好几岁,如今也不过四十有五。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便是两鬓间也少寻得到白丝,眼角眉梢的纹路清而浅,不比姚柳氏的凌厉,她的眼神更为深沉而平缓。
并不是一个愿意拿威势压人的,却同样不好应付。
邵氏抬手端了石桌上的茶盏轻轻拨了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一截浅紫色的中衣小袖。
一只蓝到发黑的镯子半搭着衣袖半搭着白皙的手腕,乌碧碧的深邃,与那笃定而温和的眼神同色:“韦雪的事,姚三爷已经与我和她大哥说了。”沁微,姚柳氏的闺名,“她是家中长女,自小骄傲,被长辈们倚重也娇惯,自来事事都要掌控在手里,也不容旁人忤逆她的意思。诗韵、十足十像了她的性子。”
可惜又可叹的摇了摇头,“养成她们如今这样子,也是柳家和姚家的不幸。连累了小辈们受了许多的辛苦。也连累了你母亲与弟弟的性命。”
繁漪看了她一眼,柔婉和顺中带着点点凄楚,亦是不为所动。
不否认自家人的错,然后下一步就是与受害者套近乎了。
邵氏细细瞧着她,紫色如意暗纹的氅衣,墨玉簪子斜斜簪着,雅致也得体,符合来吊唁的情形,却也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透这个尚不过及笄的小丫头。
一对上那双沉幽的眸子,便仿佛整个人都坠进了无底的寒潭,除了深沉与悲哀,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