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漂浮起来,盘旋着环绕在半空中,蒙太奇电影似的播放起来。
一面是明,一面是暗,那些片段式的记忆在明与暗的交界线两侧分列着。
一边是许汉白扭曲着面孔唾骂她,丝毫不知轻重地抬手用烟头摁在她的手臂上,一边是才五六岁的奶娃娃,连拖带拽地被她的生身父母卖进了花满楼。
一边是燕山福利院里,穿白毛衣的宋沉舟微笑着塞给她一瓶牛奶,一边是高胜寒背着手在花满楼满屋子的细伢子里把她挑出来,捏着她的下颌看她的牙齿。
两条轨迹微妙地重合在一起,在某一个节点交汇成了同一个画面。
画面里的许春秋拖着长长的礼服裙,在万众瞩目中举起了那座金色的影后奖杯。
她是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也是最年轻的金龙影后,左右两边的种种回忆都是她的过往。
立在光里的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还是脱口而出地问了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谁?我又是谁?”
影子朝光笑一笑,从容不迫:“我就是你。”
同一个灵魂相隔一百年光景的两段记忆彼此默不作声地上上下下打量起对方,她们顶着如出一辙的脸面面相对,披着戏装的那个化作影子,穿着羊角扣大衣和小皮靴的则是站在光里。
她们沉默了半晌,只听其中的一个先出了声。
光笑一笑,像是早就了然于胸地说道:“可是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同时有两个许春秋存在不是吗?”
她笃定地猜测:“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出这个鬼地方。”
另一个呢?
在这一方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度过余生,甚至连时间的流动无知无觉。
可是紧接着下一秒,光就向前一步,主动说道:“我留在这里吧。”
“自从我被推进泳池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死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光却并非对这个世界全无留恋。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烁过无数个场景,四千五百米高空中尽收眼底的蔚蓝海湾,铁轨与站台之间轰鸣的噪音与呼啸的风,案板旁边的创可贴,还有餐桌上的那碗冒着蒸腾热气的蔬菜粥。
遇见陆修之前的十几年人生于她而言索然无味,甚至就连她坠入泳池的一瞬间,她的心底里的最后一个念头都是,终于结束了吗,终于要和她糟糕透顶的人生说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