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山从天擦黑时就在春兰家的房前屋后转来转去。大山家里穷,有个寡妇妈,常年病病歪歪,三个挨肩的妹妹,还不能干活,父亲干砖窑拉水坯子时被砸断了腰,半年就没了,为治病还拉好多饥荒。大山憨厚肯干,但家里的饥荒总是还不上,家庭的拖累叫他不敢去想婚姻。春兰喜欢大山的忠厚,觉得他人好,但不敢跟家里说,两个人暗地里见过几次面,不敢白天说话。每次见面春兰偷偷给大山拿吃的,陆伟兰跟老谢说过好几次发现干粮少了,老谢以为是哪家的孩子顺手拿走的,把装干粮的筐子挂到锅台上边的檩子上,后来又发现几次,春兰说是她半夜饿了吃的。
一分钱憋到英雄汉!李大山与春兰的幸福就差一分钱的距离。假如大山的父亲还在,他的家也不会穷徒四壁,假如不是为了给父亲治病,也不会借遍了全村人家。乡里乡亲,同情的人还是有的,但也只是同情而已,家家都一样,娶个媳妇几乎要借遍身边的亲戚,没有被扒层皮也差不多了。
一身衣服,两床铺盖,就算不要彩礼,最起码的这些大山也做不到,别说招待乡亲们的吃喝了。站在路边,他远远地看着陆续走进春兰家的乡亲们,他知道都是贺喜春兰出嫁的,他也想去,可他不能去,一份像样的分子钱他都拿不出来,何况他怕春兰看到他,何况他怕乡亲们在他面前说的祝福话,那祝福不是祝福他,是祝福春兰嫁给另一个男人。
大妹妹大丫看到哥哥痴痴地看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院子,过来拉哥哥:“哥,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再大几岁,就能帮家里挣工分,要是我再大几岁,也能给哥换个媳妇。”大山捂住妹妹的嘴,不叫李大丫说下去,因为营养跟不上去,十二岁的妹妹跟别人家九岁的孩子差不多,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八九岁上学,李大丫是十岁。上学那年,是父亲下葬后的第二个月,大山知道家里没钱,为了将来,为了妹妹们能有出息,他向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二奎借了两块五毛钱,二奎的姐姐出嫁,压车给了他四块钱,二奎背着家人借给大山两块五毛钱。
大丫十岁上学,只上了一年,就辍学不念了,一是大丫要帮家里干活儿,二是第二年,二丫也九岁了,大山妈偷偷去集市上卖了几个鸡蛋,给二丫凑够了学费,等三丫到了上学的年龄,也送去读一年书,每个孩子都上学念一年,也算读过书,她的想法也仅此而已。如果不是大山坚持让妹妹上学,她根本没打算叫三个孩子读书,女娃读书没用,她就是一天书没念,嫁给大山爸爸的,也生下一儿三女,一点儿没耽误生养。
大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