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将整个世界淹没,耳边只有滴滴答答的流水声。
苏玉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似坠着巨石,不知挣扎了多久,她才勉强将微弱的光芒引入双眸。
一阵头晕目眩,她抬手挡住光线慢慢睁开双眼,手腕上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些。
她是怎么了?
日光照进屋内将窗影透在地面,太阳穴突然的抽痛,记忆回到了脑中。
是阿月。
昨晚用过晚膳,她喝过阿月递给她的茶,就没有意识了。
苏玉腾地坐起来,眼前黑了一刹,视线渐渐稳定,眼前的人影正是阿月。
“阿月?你..”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衣衫整洁,只是手腕脚腕上包扎着的纱布透着新鲜的血迹。
绳子磨破的伤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月注视着她,脸上透露着发自心底的高兴:“成功了主人。”
“什么?”
“我与你换了一半的血。”
“你说什么?!”
苏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两个毫无联系的陌生人怎么换血??
这时她才注意到阿月的手腕也包扎着纱布。
“你开什么玩笑?”
阿月十分认真地摇摇头:“我没有开玩笑,我的血不是血,是药,我把我的血换给你,就可以杀死你体内的子蛊。”
看着对方真诚的样子,苏玉不知怎的,倒有些相信了骇人听闻的荒唐事。
“那你呢?”她视线落在阿月惨白的嘴唇上,眼中露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你换一半的血给我,你会怎么样?”
阿月轻松地笑笑:“主人不用担心我,一半而已,毒和药,我们各分了一半,我也可以解开蛊毒,只要休息休息,我们就都没事了。”
“你说的是真的?”苏玉仍是半信半疑。
阿月一手覆住心脏的位置,一手指在额头。
“阿月浑子向兰枫山上的神明起誓,主人真的解开蛊毒,没事了,如果我是骗人的,就让我被丢进毒池,被万种毒物咬死。”
“你不必如此。”
苏玉终还是信了阿月的话,但她回过神却更是疑惑。
“既然你可以救我,为什么要让王爷去苍术族?”
阿月低下头喃喃道:“我不能让云罗知道我换了血给主人。”
“什么意思?”
苏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想再得到确切的证明:“你让王爷做诱饵去迷惑云罗?”
看到对方点头,苏玉的心咯噔一下胸口异常难受。
“为什么?是为什么?阿月?”
阿月叹了口长长的气解释道:“云罗,想要换血,换了我的血,就可以炼更厉害蛊,直接换族人的血会受到反噬,但我换给你,你再换给她,就没事了。”
“中转?”
苏玉彻底明白了,换血可以救她,但却会被云罗盯上,只有江辞去苗疆寻解蛊之法,才会让云罗觉得阿月并没有换血给她。
阿月是用江辞的命做饵,来保证她的安全。
她不能接受,但又无从指责,因为阿月为了换血救她,也一定赌上了自己的命。
阿月是她的恩人,可是江辞....
“阿月,为什么不告诉王爷真相?”
“觋师见到我的坠子,会告诉王爷真相的,觋师不会让王爷登兰枫山,他会和王爷一起来到都城,抓住云罗,到时候主人就彻底安全了。”
“可是...”苏玉说不下去。
若是江辞知道真相,便会迂回躲避。
可他不知道,他会拼了命地往苗疆赶,他会选择最快的那条路,他会在追兵环绕的险路上硬生生杀出去。
他...也许会到不了兰..
“不会的。”苏玉出声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阿辞一定没事,一定会没事,可是..他为什么不传信给我?他明明答应我了。”
江辞只带了冬玟一人同行,命副将刘向驻扎王府保护她。
临行前她嘱咐江辞路过驿站一定要传平安回府,但江辞却一走半月音讯全无。
李徐,太子,他们对江辞抱的是必杀之心,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派多少人去追杀?
哐当..
头上的发簪突然松动,滑落掉在地上摔裂两半。
苏玉心头一悸:“阿月,阿月你过来。”
阿月刚走到床边手就被苏玉一把攥住,苏玉目光慌乱,她指着地上的簪子,手指微微颤抖。
“这,这是不是不详?”
阿月歪歪头有些疑惑,她不懂什么是不详。
“我,我们去,去清山寺,不,父亲母亲在那,不能让他们牵连其中,我们...我们去卧梵寺,听说那里很灵的,对,现在就走。”
苏玉爬下床,踉跄着好不容易站稳,她看着阿月稍稍找回些理智:“阿月你有伤,留在府上,让紫苑陪我去。”
“但是王爷让我一步都不离开主人。”
“要是碰到云罗,被她发现你我身上都有伤,岂不是前功尽弃?再说,你是听我的,还是听王爷的?”
阿月思索片刻道:“我听主人的。”
“那就对了,留在这,别出房间。”
苏玉松开紧攥着阿月的手,脚步慌乱地走出门命人备车。
只听江辞话的副将刘向,愣是不顾苏玉反对,亲自带兵护送苏玉去卧梵寺。
卧梵寺位于都城郊外的卧梵山上,卧梵寺最先被熟知的不是灵验,而是寺庙中并未供奉任何神佛。
一开始去拜庙的人只是出于好奇,再后来去过的人大都说灵验,卧梵寺的香火也就旺起来了。
马车停在卧梵山下,苏玉站在山脚仰望上方的寺庙。
明明刚换过血应该十分虚弱才对,但她此刻却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不用紫苑去扶,自己就可行动自如地爬上去。
越靠近寺庙,苏玉心里怪异的感觉就越强烈,直到站至卧梵寺的匾额下,她才知道那个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熟悉,她从未来过这里,却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好像自己在这里生活过很多年一样。
苏玉走进寺门,今日的香客很少,每个人都默契地安静。
行至正殿,看清供奉后苏玉忍不住发愣。
香火台后的墙是空的,正值晴时,可以看到山顶的云和薄雾。
原来卧梵寺供奉的是天,或者说供奉的是诸天神佛。
苏玉很震惊,但并不是因为卧梵寺的供奉,而是她对这个大殿的熟悉,她甚至觉得她在很久之前见过这番景象。
“王妃,要请香吗?”
苏玉回神点点头,走到一位小僧前请了三炷香。
香火燃起,手上微微摆动,明火褪去只余三缕轻烟。
她走到香台前,双手举香与额相齐,躬身拜了三拜,走上前将三炷香插直,而后毕恭毕敬地跪在垫子上行叩拜礼。
礼毕,小僧将签筒递给她,苏玉捧着签筒心中异常忐忑不安。
苏玉愿重修庙宇供奉香火,求诸天神佛,保佑我夫江辞平安归来。
啪嗒,一根木签飞出晃动的签筒。
苏玉放下签筒,捡起木签。
【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凶,利御寇】
木签从手中滑落,苏玉轻微地吸了两口气,眼前一黑向侧面倒了下去。
“王妃!”紫苑连忙将她扶住,“王妃,王妃您还好吗?”
一旁的小僧担忧地走过来。
“施主若身体有恙,可至后山厢房暂歇。”
苏玉靠在紫苑身上缓了缓,强撑起精神道:“无妨,多谢小师傅。”
她扶住紫苑撑着身体站起来,脚步直有些发虚。
小僧捡起地上的木签交给苏玉,苏玉却没有接。
“小师傅,这签...灵吗?”她尽量控制住情绪,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小僧微微笑着,将木签收回签筒不急不缓道:“施主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我不信。”
苏玉轻轻推开紫苑朝小僧拱手行礼道:“多谢小师傅解惑。”
小僧笑着回了礼。
走出正殿,苏玉并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她虽不信此卦,但却实在担忧江辞。
心情愈发沉重,以至于脚步越走越快,直至没注意撞到人才回神停下。
“对不住,我没有看到。”
“咳咳咳咳...”被撞的女子用手帕掩住嘴,咳了好一会才停下,而淡粉色的手帕却被血染红了一块。
“小姐,您都咳血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玉懵了一刹,连忙又道歉,她这是用了多大力气?都给人撞得咳血了。
那女子摇摇头:没事的..咳咳咳....我也没有看路,霜降,我们走吧。”
“是小姐。”
“哎,你,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找医师瞧瞧?”
仔细看来这女子似乎久病缠身,面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气若游丝,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进黄土。
如此这般让苏玉想起苏莫,瞬间更觉得愧疚,刚刚撞那一下她身上都隐隐作痛,何况是眼前的女子。
“多谢姑娘好意。”那女子浅浅笑着,残留的血迹都无法掩盖惨白的唇色。
“不过不必了,我这是娘胎里带的病,不是姑娘撞的,姑娘无需忧心。”
“我并非那个意思。”苏玉顿住,觉得解释也无意义,便给那女子让开道路,让其先行过去。
“茵茵!”
萧铭远的声音?
苏玉和那女子一同望过去,果然见萧铭远小跑着朝这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