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的小心翼翼并不过分。自从雍正离开开封,安徽巡抚久久等不到御舟东巡的信息,怕担不起干系,径自向上书房递了密旨,“圣踪不详”。廉亲王一得此讯,立即称病,寸步不出王府,把所有政务都推给了上书房大臣马齐,严令对允祥和马齐封锁消息,理由却光明正大,马齐“太忙”,允祥“有病”,不能用这些无根无梢的谣言干扰他们。而允禩自己也“病”着,不能料理军国重务,便由隆科多将雍正与朝廷失去联络的事知会留守北京的皇三子弘时。弘时是个空桶子阿哥,并没有兵权,但他也仔细忖量了一下,最好雍正在黄河舟沉人殁,宝亲王在外,自己又是年长皇子,“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自己位居中央,子承父业登极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到时候手握玉玺口含天宪,无论丰台大营还是西北锐健营,都只能俯首称臣。因此,他倒不忙着拉兵权,先令人到遵化传谕,对十四阿哥从严看守,跬步不得擅出陵寝;又传令年羹尧,“圣驾尚未归京,慢慢走,以备郊迎大礼”,好阻滞弘历提前入京;发六百里加紧文书令田文镜“派人着实探清,皇上御舟现在何处”——待到田文镜的急报文书到京,他才知道雍正的船并没有翻,只是困在鹿邑一带河道上,洛阳水师护驾的七百余名官兵全都充了纤夫,一天走不上二十里地……接到这一消息,弘时心里一半儿热,一半儿凉,紧张兴奋中又带着恐惧惊骇:古北口阅兵,是弘历代天子巡行;山东赈粮,是弘历代天子筹办;迎年羹尧入京,仍是弘历代天子亲行;送康熙灵柩去遵化,还是弘历代天子扶柩。就是平日,弘历挂名儿在上书房“学习”,学什么?还不是统御全局的能力?就连分胙肉这些小事弘时也都掰开了。揉碎了重新捏弄,结论都是十分简单和冷酷;无论德、才、能、识,还是“圣眷”,自己万无登龙继位之望!如今他不在京,雍正又受困在外,错过这个机会,后世史笔如钩,准会说自己是个庸懦无能的傻蛋!……但若真的动手,又怕八皇叔趁火打劫学永乐皇帝夺侄自为,更怕万一控不住局面,雍正平安回京,追究起来,自己可真就折戟沉沙万劫不复了!
在床上折腾了几夜,想来想去,弘时想定了隆科多这个人,既是先帝托孤遗臣,又是现今上书房大臣中兵权最重的,隆科多和廉亲王明来暗往,他知之甚稔,利用一下有何不可?因便令人传请隆科多来府议事。
掌灯时分隆科多从东华门退值出来,应邀来到三贝勒府。弘时弘历和弘昼兄弟三人原都在雍和宫居处读书。雍正即位,各自建牙开府,都是新造的宅邸,坐落在离东华门不远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