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门内,一式三座贝勒府规制统一,按年齿由北向南坐西朝东排列,都是雕薨斗拱,翘翅飞檐的歇山式构架,丹垩一新,十分壮观。内里有些房舍尚未整修好,因此三府都没有把花园建起。隆科多的大轿一落,门上人立刻禀了,便见弘时一身便装,穿一件月白宁绸袍,上身套着镶翠边玫瑰紫套扣背心,步履轻捷地迎出来,当门一揖道:“舅爷辛苦!刚刚下值的吧?”
“什么值不值的,如今并没有忙事。”隆科多翘着八字须笑道,“曹寅的儿子曹来京,八爷见了见,又到畅春园见了马齐,马齐说等十三爷病好些儿再说他的事,他就又求见我,说了好一阵话,又留他吃了饭,这才过来……”一头说,随着弘时进来。弘时前头引路,一手摇扇,一手将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向后脑一甩,顺便挑了帘子道:“舅爷请——曹是抄家撤差的人了,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告穷——上回见我,穿得叫花子似的,一头哭一头说,我都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不就缺钱么?我送了他二百两,聊补无米之炊罢。”说着,请隆科多坐了,便命“上茶”!隆科多环视一眼坐了,端起杯子用碗盖拨着浮茶,笑道:“前儿到五爷府去看了看,他那书房里里外外挂的都是鸟笼子。四爷是读不完的书,盈庭积栋的,进去连个坐处都没有。倒是三爷清雅得很,炉瓶鼎拂琅琊插架,琴棋书画俱全——敢问一声,什么风吹得我这老舅来!”
弘时警惕地看了隆科多一眼;他从没见过隆科多这样诙谐的,今儿这是怎么了?略一怔,弘时微微一笑,潇洒地将袍角一摆跷起二郎腿,轻轻摇着一把湘妃竹子扇,一副龙子凤孙派头,说道:“当然是公事啰!八叔十三叔都病了,马齐在畅春园忙政务,见人读折子,一天没二三个时辰好睡。五弟那个身子骨儿你又晓得,只有人侍候,不能侍候人的。我虽名儿上是个坐纛儿皇阿哥,其实平日也不大管事儿,有一份奈何,我也不想管,但从‘公’的一头说,我是留守皇子,负有全责;从‘私’的一头说,阿玛在外颠沛辛苦,也着实惦记思念着。所以请舅爷来打问一下,皇上此刻到底在哪里,几时回京?迎驾、还有驻跸关防的事,上书房有些什么安排——我是坐纛皇子不能不问一声儿,心里有数儿。皇上那性子你也晓得,恼上来,六亲不认,回来见面一问三不知,我算怎么一回事?”他开门见山,问得堂堂正正,原打算用“皇子不得擅自干政”顶一下的隆科多不禁默然。略一怔,隆科多爽朗地一笑,说道:“三爷,邸报日日都给您的,皇上銮驾已经从泰安启程回来。八爷和我忖度着,这三五日必定就回来了。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