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的嗓音,还留着一线稚嫩,措辞却显出持重文雅之气。
李谊听到《拜月集》三个字,不由又想到明宪,心中遽地一震,再看李淳,见那马上的小少年已有皇室端严的派头,眼中的淡淡笑意,仍天真明净,就如他的名字一般。
李谊轻轻叹了口气:“你和绾儿,不愧是圣主的亲孙儿,身姿矫健,神采飞扬。皇叔看着高兴,也羡慕。若皇叔的孩儿不是在他娘胎里就受了诅咒,怎会那般孱弱。”
李淳笑意骤收,轻轻道声“皇叔莫虑”,然而又卡在那里,到底年幼,似有些窘,不知如何再继续这场对话一般。
李谊宽和道:“不说这些了,皇叔此刻须出宫回府,改日皇叔再寻个机会,来与你说说大历诗派,如何?”
李淳道:“侄儿求之不得!”
他掣了掣马缰,退到一侧,将桥头的路为李谊让了出来。
叔侄二人,一个南往,一个北归,李淳快要到少阳院门口时,下了马,撇过头问跟上来的保姆:“我要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保姆忙低声禀道:“回殿下,都准备好了。今日是萧氏的周年,殿下几日前就吩咐奴婢过,奴婢怎敢误事。”
“不仅祭奠我母亲和生母。还有四年前,背着我出宫,拿性命护我周全的顺娘。”李淳盯着少阳院正殿那映在正午阳光中的鸱尾飞檐,轻轻道,“牛奉仪刚为父亲诞下孩儿,想来她正值坐褥中,不得空盯着我。”
保姆喃喃:“殿下仁心,记得对自己好的人,烧些纸钱祭奠一番,老天也看着呢,必保佑殿下这般大善之人,平安无事。”
李淳点头,忽又问保姆:“你可相信因果报应吗?”
“奴婢信。”
“唔,方才在学士院,我问起陆学士(陆贽)这个问题,他竟有些生气,摆了面孔教训我,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倘使去崇拜鬼神,便会为鬼神所制,正念既衰,则邪念必至。”
保姆一脸茫然,这回是当真听不懂了,只得硬凑了一句:“陆学士,今日似有些心不在焉,匆匆地就为殿下散了学。”
李淳不以为意,抿嘴道:“陆学士不信佛道,也忌问鬼神。倒也对,鬼哪有人可怕。”
待得双脚踏进少阳院,李淳一下子又恢复了兴致勃勃的清朗少年模样,对迎上来的宫人问起弟妹:“绾儿和阿莘呢?我今日去桥边桑园看了,桑果儿已有了些,赶紧去告诉他们。”